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这场旷日持久的纠葛,终于在雀芜位列王家祠堂后,彻底落下了帷幕。
扶嬴因护国有功且又身经百战,被新帝委任为新的宰相,继续留在朝堂,履行她的承诺。
王玥之在雀芜死后就无心政事,每日除了按例完成本职的工作之外就把自己关到祠堂里不再见人。
而南蛮校尉出事之后,温怜为了稳定荆楚的民心,就自请为新任的南蛮校尉,常驻荆州。
凌相和云深在建康不久,就决定关了医馆,彻底告别扶嬴去北方。
临别当日,扶嬴去城外送别他们。
“扶嬴姐姐,这次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凌相的眼里有些临别的忧伤,但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她也稳重冷静了许多。
“决定了。”
扶嬴知道上一次她离开去北方并没有找到想要的真相,这一次不知前路是不是未卜。
凌相点点头。
“上次回去没有找到上邪阁,但前秦覆灭之后,云大哥多方打听最近有了些眉目。”
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少女如今也长成了有主见的姑娘,扶嬴心底说不出的欣慰,也有遗憾。
“以后,我不能再保护你,你要聪明一些,别被别人骗了。”
扶嬴知道凌相虽机灵,但心地善良,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话。
“扶嬴姐姐放心,有云大哥照顾我。”
扶嬴向云深看去,云深朝她点了点头。
“望再见到你时,你已经找回自己的过去和名字。”
凌相莞尔一笑。
“会的,扶嬴姐姐,你也要好好保重。”
“好”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时间如过隙的白驹,十年的光阴很快就全部走完。
扶嬴给姚棠的承诺也已经达成,这朝堂的纷争也看厌了,扶嬴辞了官职选择隐居山间。
每日深入简出,伴着晨曦劳作,夜晚枕着漫山遍野的蝉鸣蛙声入眠。
这样的日子令扶嬴感觉很安逸,总好过在官场勾心斗角如履薄冰。
但她并不是忘记了当初天下太平的夙愿,只是有人替她做到了这一切。
姚棠回羌之后,在这十年里,受到各族的拥戴建立了后秦,自立为秦王。
而后秦的实力,是之前坐拥百万兵力的前秦都无法比拟的。
扶嬴知道现在这个世上,已经很少能有国家或个人与姚棠相比肩。
姚棠用他披荆斩棘建立起的权力帝国来向扶嬴证明,他可为这天下之主。
这乱世总算是出现了一个救世主,扶嬴便也可以放心地退居山野。
她住的地方是曾经和谢沉檠一起住过的小屋,这里的一切她都十分熟悉。
院里谢沉檠耕过地,他亲自挖的水井,屋里的书架,简单的床榻。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气息,却没有他的人。
王玥之偶尔会来拜访,和她谈起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两个人的话题也大多是和往昔有关,说起当年那个暗地里喜欢她的人,都背着她做了些什么傻事时总是一片欢声笑语。
繁华之后总是冷清落寞,就像流星转瞬即逝,天空又恢复了深沉与寂静。
谢沉檠走后,扶嬴好像是活成了他的样子,但那个人却再也不会是她遮风避雨的盔甲。
往后无论风霜雨雪,还是繁花似锦,桓扶嬴就只有一个人。
但在遥远的一方,还有一个痴情的人在默默地等着她。
有一日,风和日丽,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屋前来了一队兵马,这阵仗直接惊动了林子里的百鸟。
扶嬴奇怪地出门了解情况,便在一匹骏马上看到了一个威风堂堂的身姿。
多年不见,姚棠还是那般沉稳冷静,但眉宇之间更多了几分从容和沧桑。
扶嬴知道,护国强兵,为民清静,姚棠一定是历尽千辛。
才刚一下马,就从屋里跑出来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娃揪着扶嬴的衣摆不放。
“阿娘,他们是谁啊?”
姚棠愣住,不知何时她竟做了母亲。
扶嬴弯下腰牵起女娃的手,细声解释。
“这些是阿娘的朋友,萱儿乖,自己在这里玩吧。”
“好”
叫作萱儿的小女娃也乖巧可爱,听了扶嬴的话自己蹲在院子里玩起了泥巴。
见到故人总是令人欣慰,扶嬴将姚棠请进了屋,又替他沏了茶。
姚棠上下打量着扶嬴,简单的浅色衣裳也丝毫掩盖不住她的惊艳。
但她嘴角总是上扬的,看得出来她现在过得很好,好到令人羡慕。
“那个孩子是?”
姚棠忍不住问。
“是一位朋友的孩子,她过世了。”
扶嬴的眼里流露出一抹苍凉。
姚棠点点头。
“扶嬴,你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扶嬴摊开手,笑道
“这里有什么不好,我能乱中取一静地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害羞这一点姚棠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扶嬴笑容微敛,心中有了数。
“姚公子,这么久了我以为你会清楚我的态度。”
感情这事最是拖不得的,你看这一拖,误的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姚棠没打算就此放弃,毕竟十年都已经等过来了。
“你还是忘不掉他吗?”
扶嬴知道他是在说谢沉檠。
起身,她走到了窗下,逆着窗前的阳光站着,身影明亮又虚幻。
“忘不掉的,我一直在等着他来找我。”
当初弄苒在临时前坦白了自己的罪过,同时告诉扶嬴自己偷换了毒酒。
但这一切是真是假,人已死便无处考证,或许弄苒只是不想让她一辈子活在自责里,所以才编出了换毒酒的谎话。
而谢沉檠还好好地活着,此时此刻正在世界的某一角落,过着他向往的桃源生活。
但弄苒所说的也可能是真的,谢沉檠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灵魂随着黄泉的忘川河归于永寂。
扶嬴更愿意相信前者,起码这一生还可以有个期盼。
姚棠也站起来,走到她身后。
“可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还没有回来,他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并不是姚棠想故意说这些绝望的话,只是时间真的太久了,若是谢沉檠还在这世上,又怎么会不来找她。
扶嬴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话,并没有表现得多失落,仅淡淡笑了笑。
“他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他会来这里找到我。”
“为什么?”
姚棠不懂她的坚持。
“因为……”
扶嬴瞧着屋前独自玩地开心的谢萱,浅浅一笑。
“他还没有把玉佩还给我。”
那年一场腥风血雨,他在手腕缠上白绢,她赠出玉佩。
“受了姑娘家的夕雾玉佩,那便是从此以后你谢沉檠,就是我的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