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表情阴郁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去年三月,我们在用这个细胞系转染病毒研究其分化机制的时候,意外得到了其他的东西。”
宋思扬停了一下,手指按了一下鼻子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病毒转染的癌细胞分化速度大幅度增加,孙尘尝试着将病毒感染的癌细胞接种到小鼠上,结果小鼠死亡时间远快于对照组。同时我们发现,被感染的癌细胞嫁接能力很强,免疫逃逸发生率很高。”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我们实验室能够继续研究的了,所以我们按规定上报转移销毁,一切都按流程走的。本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今年二月的时候孙尘开始出现腹痛黄疸等一系列症状,到医院检查,已经是胰腺癌晚期。三十岁,没有家族病史,生活习惯良好的一个人怎么会……”
宋思扬说到这里,话语中已经透出了哭腔,双手不停地按着鼻子和咽喉来稳定自己的情绪。
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好,急忙从包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宋思扬接过纸巾哽咽了一下接着说:“我本来以为这可能就是命。但是,孙尘后期的表现很奇怪,在确诊之初,他积极治疗心态很好。每次去探望他,他都带着笑容没有一丝抱怨,他的主治医生都表示孙尘是他见过最乐观的病人。”
“直到二月二十七号那天,有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在我不在的时候探望过孙尘,两人闭门谈了很久,那人离开后,孙尘整个人都变了。他脾气变得异常暴躁不安,不仅拒绝治疗,还试图逃离医院。”
宋思扬停顿了一下,擦了一下眼角不自觉流出的眼泪,接着说道:“我尝试和他谈过,但是他一个字都不肯说。和他的主治医生聊过后,当时认为这是癌症晚期病人常见心态和变化。胰腺癌五年复发率太高,在治疗后期出现情绪崩溃是可以理解的。”
“我联系了在国外的朋友,想要把他送到海外接受更好的治疗。对方医院看了孙尘的病例和检查,告诉我孙尘的病程发展太快,所有治疗手段都没有起到抑制作用,有点不太正常。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不对劲,借口海外送样取得了孙尘的癌细胞切片……”
宋思扬的眼圈已经红了,身体略微抽动,努力抑制眼泪不从眼眶中流出。
我安慰了他两句,让他缓缓再说。
宋思扬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悲怆地说:“我在培养的过程中,从孙尘的癌细胞中检测到了病毒的存在。知道这个结果,我立刻就去找了孙尘,可是,孙尘病情恶化很快,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昏迷状态,不久便离开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在想,难道是实验过程中出的意外?
“是实验意外吗?”
我小声试探着问道。
宋思扬双手掩面,再次深吸一口气,语气略有愤恨地说:“我原以为是意外,操作失误导致孙尘感染,我检查了试验记录,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一直很自责,也愿意为这次事故承担责任。直到三个星期前,我收到了孙尘留给我的时间包裹,看完里面的东西,我想这不是意外。”
宋思扬的手停止了因为悲伤而产生的颤抖,平静地从身边的公文包中拿出了几张照片,放在我面前。
照片上是一份文件的几页,虽然字迹较小,但是勉强能够看得清写的什么。
费劲地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我不禁背后升起一丝凉意。
文件上英文的黑色绝密水印在我看来越发的刺眼,我下意识地把照片扔在了桌子上。
这几张照片里的文件是有关A大学的爆炸事件的英文调查报告。
媒体报道是消防设施老化和学生没有妥善处理危险品导致的,可是这份报告上不是这样的。
宋思扬看到我吃惊的样子,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孙尘应该是知道了这些才被灭的口,我想报警也没什么用。所以思来想去,能帮我的只有蓝杉了。”
他的话把我从刚才的震惊与惊恐之中拉了回来。
“这…她既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你找她也没有用啊?”
我含糊其辞地对宋思扬回道。
这话我说得违心,拜江承泽所赐,这种事情蓝杉倒是接手不少,找她还真是找对人了。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明面上蓝杉从未参与其中,他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是他聪明还是我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宋思扬紧接着语气坚定地说:“是一位旧年老友告诉我的,联系上你就能联系上蓝小姐,有蓝小姐在,这件事情一定能够水落石出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想着他口中的老友究竟是谁?
江承泽?
不会,如果是他,就不会通过我,可是我的朋友里没有人知道我和蓝杉还插手这些事情。
低头看着照片里的文字,我没有多想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对不起,A大学的爆炸既然是人为的,官方都没有查出来这背后的真相,这后面水有多深不用想都知道。我不能让她蹚这趟浑水!今天这些我就权当没看到,也没听过,我、我要走了。”
说着,我拿起包,慌不择路地想要离开,手上的汗让我费了半天的劲才打开门锁。
宋思扬低头呆坐在沙发上,神情恍惚,眼神黯然,像是在阴间奈何桥边游荡的鬼魂一般,迷茫而又不知归路。
好在他没有打算拦住我,我带着惊恐的表情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了这里。
地铁上空空荡荡,听着车轨撞击发出的声音。
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再次恢复意识,是被地铁内检查的乘务员叫醒的。
迷迷糊糊地回到家,发现爸妈还没有回来。
我瘫坐在沙发上,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这些年来,虽然我和蓝杉介入了不少事情,也帮了江承泽不少。
但是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我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宋思扬口中的“帮忙”无疑会把我们拖入到无尽的麻烦中。
随着开门的声音,我的目光转向门口,爸妈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不少菜。
“你这孩子,怎么在家啊?”
我妈看到我窝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灯也不开,她鞋都没来及换,一把把菜放在餐桌上,急忙走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道:“你是不是又想找借口?你都多大了?人家小宋条件那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哎呀,你真是气死我了!”
老妈一通唠叨,我内心突然感到莫名的委屈。
宋思扬明摆着是利用了我爸妈找到我,骗了我爸妈不说,还要把我和蓝杉牵扯进这种事情中。
想想在S市工作的不易,我越想越委屈,一瞬间没忍住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这一来倒是把我妈怔住了。
我爸一看这光景,连忙过来打圆场,说:“闺女大了,有自己的判断,不合适也不能强求。”
从小到大,我的眼泪就是我妈的软肋,我一哭我妈立马怂。
我妈马上抱了抱我好言安慰我说:“哎呀,妈不好,不喜欢就不喜欢,那小宋都三十多了还没个像样的女朋友,肯定有问题,肯定是我宝贝闺女看出来了。都是你爸不好,非说小宋怎么怎么好,看把我闺女委屈的,别怕,妈再给你物色好的。”
老爸在旁边无辜躺枪,看着这锅怎么也要背了,无奈地摇摇头把拖鞋递给我妈后,拿着菜进厨房忙活去了。
我妈安慰了我好一会,才让我止了眼泪。
看着爸妈买了这么多菜,想想自己回来爸妈还要这样忙乎,我内心过意不去。
我连忙擦了擦眼泪,愧疚地说:“妈,我以后再和你慢慢说。你和我爸为了我的事情也挺辛苦的,别忙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
我妈看我恢复如常,起身一边向厨房走一边笑吟吟地说:“你好朋友蓝杉晚上过来,没和你说吗?难得回家了就在家吃。杉杉这孩子喜欢我包的饺子,赶紧和你爸买菜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蓝杉要来为什么不和我说,而是联系我妈?
不行,我要问问。
我在包里口袋里反复找着手机,却怎么都找不到。
我刚准备开口问我妈有没有看到我手机,还没有说出口突然反应过来,手机还在宋思扬那里!
一定是蓝杉联系不上我,才直接联系的我妈!
宋思扬这个人,我真是不想再有任何瓜葛了,虽然这个月手头紧,但我宁肯重新买手机。
还没到五点,门铃响了起来,想着应该是蓝杉,我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去开门,嘴里还颇为孩子气地喊着:“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