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湛在莫君昊对面坐下来看着他,莫君昊则阴恻恻的,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去睡了,累。”凌湛站起来说。
才将将站起身,莫君昊忽然冷冷地说道:“婚礼之前别出门了。”
凌湛瞪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回望着莫君昊,后者的眼中一片冰冷,她方才明白自己并未听错。
“为什么?”她问。离婚礼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为何不许她出门。
“没有为什么。”莫君昊冷冷地说着,站起来要离开。
凌湛一把拽住他,有些气急:“你什么意思呀?我为什么不能出门,你倒是说出个像样的理由呀!”
莫君昊低头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有什么非要出门的理由吗?”
非要出门的理由……凌湛只觉内心气血翻腾,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好,我给你列一个我非要出门的理由:我要去照顾我朋友,我朋友现在躺在医院里,无亲无故,只有我一个朋友。请问,这能构成一个非要出门的理由吗,莫老大?”
“我会派人去照顾。”莫君昊冷冷地答。
凌湛看着他冰冷的神情,感觉自己心里头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一点点凉下去。她本来脑子里装着事情,心里就很乱,现在连莫君昊都对她做出这幅模样,让她更是心烦气躁。
“莫君昊,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朋友,什么叫做感情啊?既然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亲自去照顾,如果什么都叫人代劳,那我还能算是他的朋友吗?”
“你为什么不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对别人却那样伤心。”
“那不是别人呀,那我是最好的朋友!”
……凌湛觉得很烦躁,两个人在争论,可是她完全不懂争论的点在哪里。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说:“我看我还是回自己的住处去住吧,您眼不见为净,也管不着我到底出门不出门的。”
“你敢!”莫君昊地眼中燃起火苗。
凌湛皱眉看着他,本来她是不想同他争吵的,可是他这怪脾气简直让她无法沟通,他语气一重,她内心的火便窜上来了,“我敢不敢的,你还不知道吗!”说着转身就走。
刚走到楼梯上,却听莫君昊在身后怒道:“那你说,你今天为何去见了那个小警察!”
“……”凌湛心中一凛,愣了两秒钟,才转过身来面对莫君昊,“你说什么?”
莫君昊望着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见了何安?”凌湛握着拳头。
莫君昊还是不说话。
“你派人跟踪我。”这一次,她用的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难怪呀难怪,她还奇怪平瀚怎么去接他去得那样快,根本就是一直在跟踪她!
凌湛抬起手指着莫君昊,一双明亮的眸子中燃起熊熊火焰,怒道:“你为什么派人跟踪我!”
莫君昊的喉结微微滑动。
“怎么不说话了,你说呀!”
莫君昊冷冷地道:“我要了解我未婚妻的去处,有什么不可以。”
未婚妻……未婚妻……
“究竟是未婚妻,还是囚犯呀!”她忍不住大声吼道。
屋子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莫君昊看着她,眼中仿佛藏了千山万水一般,一下子变得好遥远。
谁也没有说话。
凌湛紧紧握着拳头,只觉得自己内心混乱不已,现在已不能同莫君昊好好说上一句话了。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楼上走去。
她现在需要静一静。
胡乱洗漱了之后在床上躺下,凌湛心里烦闷,毫无睡意。听见莫君昊开门进屋的声音,忙翻了个身背过去,闭上眼睛装睡。
床那边的位置陷下去一点,莫君昊躺下来,没有说一句话,没多久便发生了均匀的呼吸声。
凌湛心想,你倒是心宽,架没吵完也能睡得着。她决定了,明天天一亮,她便离开这里。再继续住着,她自己心里也觉得憋屈。况且,按照习俗,新婚夫妇婚前都是要分开住的 。
凌湛这样想着,心里宽慰了一些。
以前听人说过,床头吵架床尾和,再恩爱的夫妻一生中也会有五十次想杀死对方的时候和一百次想离婚的时候。或许,吵吵闹闹才是正常的吧。
明天吧,明天再好好和莫君昊谈一谈。
凌湛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又想起了今天查到的东西,在心里过了一遍,仍是没有头绪。越想越是睡不着,她干脆爬了起来,从包里翻出何安给她的那张纸,打开露台上的灯,在灯下看那两个电话号码。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其中一个电话号码看起来很眼熟,就像是……今天好像见过这个号码……
一瞬间,凌湛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进屋翻出自己的手机,又手忙脚乱地翻出通讯记录,继续手忙脚乱地点开今天的联系人……
凌湛愣住了,她几乎是风一般地冲出卧室,往楼下跑去,然后在楼梯上停住了。
平瀚还在楼下候着,听见楼梯上的响动,抬起头来看见凌湛,愣住了。
“……夫人,这么晚了,您有事吗?”平瀚问。
凌湛手紧紧握住扶手,借此给自己增加力量。“平瀚,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凌湛顿了一下,说,“你认识江岩吗?”
平瀚一听,愣住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凌湛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全懂了。她更加用力地抓紧扶手,继续说:“你认识江岩。你不但认识他,还和他联系得很频繁,为什么?”
“夫人……”
“可是,”凌湛不等平瀚回答,继续说道,“你认识江岩,其实并不是你认识江岩,你联系江岩,是因为,莫君昊让你联系江岩……”
“那么,你告诉我,莫君昊找江岩是为了什么?”凌湛面色铁青。
平瀚的脸色却比她更难看,说了“夫人……”便没有后话了。
凌湛顺着平瀚的目光转过头去,莫君昊站在走廊的栏杆边上,眼神深沉而悠远。凌湛见他来了,嘴角冷冷一掀,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事实吧?”
莫君昊看着她,良久,沉声道:“是。”
*
明明是站在暖气十足的屋里,凌湛却忍不住打了寒颤,一股无法言喻的寒冷从心里头升起来,迅速传遍四肢百骸,让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难道,是起风了吗?
千万种想法涌进脑海,冲击着她的神经。
凌湛紧紧握着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继续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联系江岩是为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莫君昊看着她,眼中光芒闪过,却不回答她的问题。
平瀚看着楼梯上的两个人,半晌,小心翼翼地代莫君昊回答道:“当家是想让江岩保护夫人的安全。”
保护她的安全?凌湛忍不住冷笑。她有何不安全 ,需要专门找人保护?
“保护?平瀚,你中文学得不错,监视便监视,倒让你说成‘保护’了……”
“夫人……”平瀚还想解释什么,被凌湛举手阻止了。
“好,就算是保护吧,我现在不想继续考究这个问题。”凌湛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那么,是你雇了江岩去接近我,跟着我,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莫君昊略微沉默,半晌,答道,“是。”
“这么说,你为江岩的奶奶出医疗费,其实也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你和江岩的约定吧?是你提供的筹码。”
“是。”
凌湛感觉口干舌燥,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后退两步,看着莫君昊冷漠的脸,无数断开的线索似乎都在这一刻连接起来了,无数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都明朗了。
“那么……那么……”
那么,江岩同她做朋友,全是因为莫君昊吗?
那么,一切都是假的吗?
那么,也是莫君昊伤害了江岩吗?
凌湛不敢再问下去。她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莫君昊看着她,眉头紧锁。他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步一步,那被厚实的地毯吸收了的声音此刻无比嘈杂,一声一声,全踏在了凌湛的心上。
他走下来,又继续从同一级台阶的这边走向她。他伸出手来,沉声道:“先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凌湛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眼睛,却只是用力咬着唇拼命摇头,连连后退。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他都做过什么?她此刻竟发觉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她还记得那只手的厚实有力,也记得那个怀抱的宽广温热,可是她如何还敢将自己的手交在他手中?
莫君昊看出她眼中的退却,眉头锁得更紧。他走近她,伸手拉她的手,用宠溺地声音说道:“别闹,回屋再说。”
“你放开我!”凌湛猛地挣开他的手,却不料,这一挣使得脚下失去重心,身子往后仰,越过栏杆翻了下去。莫君昊始料未及,虽然立刻伸手去抓她,仍是没来得及。
莫君昊慌忙翻身跳下去,虽然只是半层楼的高度,可凌湛穿得单薄,又毫无准备地往后掉下去,只怕摔得不轻。
凌湛躺在地板上,面无表情,眼中湿润。
“凌湛,你没事吧?”莫君昊将她扶起来,忙问。
凌湛的眼神有些呆滞,过了片刻,那双明亮的眸子中渐渐蓄满泪水。
“莫君昊……”她的声音飘忽。
“我在。”
她抬眼看着他,泪水从眼角滑落,“我们的婚约,取消吧。”
莫君昊的身子一僵,皱眉道:“你说什么?”
“取消吧。”那一滴泪水滑过之后,凌湛的眼睛仿佛忽然干涸了。她的声音也是干巴巴的,好像喉咙里哽了一根坚硬的刺。
她离开他的怀抱,站起来,俯视着他,平日里温柔的双眼此刻变得异常冷漠,她说:“我不嫁了。”
莫君昊站起来,眉头紧锁,“你说取消就取消?总得说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像样的理由?凌湛冷笑道:“你何曾给过我一个像样的理由?”
她看着莫君昊,眼中溢满苍凉的笑,“是我记性太差了,竟然忘了,理由你给过我的。你说过,你要用你的余生来折磨我的余生。你对我的恨竟有那么深,深到你甘愿用自己的婚姻来作陪。”
“……”莫君昊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拳头握了又放,声音沉下去,变得没有温度:“你如果记得,就该知道我不是说说而已。况且,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莫君昊的人,你没有退路了,不嫁也得嫁。”
凌湛冷冷地一扯嘴角,道:“是啊,莫老大想要的,怎么可能得不到呢。现在想想,我真是太蠢了,什么偷拍,什么新闻头条,都是你安排的吧……甚至,那七十万,也是你安排人做的吧……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无所依靠的时候投靠于你、屈服于你……”
一切都是假的。他眼中的温柔是假的,他温热的怀抱也是假的,他说的情话是假的,他甜蜜的吻也是假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心里,像是刀绞一般地痛起来,一下一下,好痛,好痛。
却让她异常清醒。
莫君昊望着她,冰冷的目光中像是淬了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的意思,你嫁给我是被我强迫的?”
“难道不是?”凌湛冷冷笑着反问,“难道莫老大觉得我是心甘情愿的吗?”
莫君昊咬着牙,道:“是你亲口说出的嫁。”
“是吗?”凌湛笑起来,那明媚的笑容是那样刺眼。“我想想啊,”她一边笑着一边细细回忆,“如果莫老大记性不差的话,应该记得我是为了找你借那七十万块钱吧……”
“你是说,你是为了那七十万?”莫君昊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但声音却依然平静。
凌湛看着他这个样子,仿佛心情更好了,笑容更深,“不然你以为呢?莫非,你以为我爱上你了?”
她笑了起来,笑声如此刺耳。
莫君昊看着她,紧紧咬着后槽牙,双拳紧握。
“好,很好,”他恨恨地看着她说,“既然你知道自己欠我的债务,就该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比那海上的冰山还要冷上几分:“你已经把你自己卖给我了,这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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