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湛思来想去,总觉得方才的梦不仅仅是她胡乱做的一个梦,一定是和“凌湛”的记忆有关的。于是又打开了那个箱子,把那些本子匆匆又翻了一遍,但翻来翻去,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母亲不是自杀的线索或者证据。
莫非,是她自己看了这些东西臆想出来的?
凌湛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那落满灰尘的箱子,陷入深思。
过了半晌,凌湛从桌前站起来,走出门去。下楼的时候,在楼梯上遇到了沈佳华。沈佳华挑着一边的眉毛斜睨着她:“又要出去?”
凌湛淡淡地回她一眼,“嗯”了一声,便往下走。
沈佳华冷冷地道:“要是没什么事还是少出门,婚礼马上就要举办了,可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这次同莫家的婚礼非同小可,不比之前同林氏,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谁也担待不起。”
凌湛听她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嘲讽,本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却忽然叫住了上楼的她:“等一下。”
沈佳华转过身来看着她,满脸不悦。
“等一下”这种打招呼的方法实在不是个有礼貌的方法,但凌湛一不愿意叫她一声“妈”,而不愿意叫一声“阿姨”,只能用这么粗鲁的方式了。
“有事快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沈佳华道。
凌湛看着她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我忽然有件事情想问你,我妈是怎么死的?”
沈佳华愣了一下,脸色有些白了,声音干巴巴的:“怎么死的,她跳楼自杀的,你不知道吗?”
“是吗?”凌湛冷冷地看着她。
沈佳华崩直了背,手抓着楼梯的扶手,或许是想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理直气壮,不被凌湛的气势所击倒,“你什么意思?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凌湛缓缓走近她,虽然步子并不利落,却让沈佳华紧张得急欲后退。
“没什么意思,”凌湛轻松地说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你以前说过的话,似乎你在进凌家之前就是认识我妈的,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沈佳华的脸变得煞白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妈妈,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凌天宥忽然出现在楼梯口上方,睡眼惺忪地揉着自己的脸,“姐姐,你要出门吗?”
凌湛看着凌天宥,笑道:“嗯,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又看了看沈佳华,后者则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凌天宥一下子睡意全消,“你的脚不好,怎么出门呀?”
“我是脚有点不好,但不是残疾,放心吧。”
为免凌天宥太过担心要跟着自己出门,凌湛便匆匆出了门。好在两个大汉还守在门口,她倒也不用为找车而发愁了。出门之前,她已经电话联系了何安,但鉴于有两个人跟着,她也不便让他们送她去公安局,只是让他们送她到路口将她放下。
对于短短时间内又找何安帮忙,凌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何安却很乐意帮忙,还一再安慰凌湛说,任何人找他帮忙,他都会帮的,这都是应该做的。
“那么,你这次是需要找什么呢?”何安问道。
凌湛沉吟了一会,道:“我也不是很确定。”
说起来,凌湛的母亲跳楼自杀已经是十七前的事情。十七年前的事情,肯定没有监控可查。但她想,在当年,自杀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就算没有新闻报道,一定有当地的报纸会有报道。所以,她想要找的便是当年的报纸。
何安听了她所说的,站起来道:“你要找的东西我们这里还没有,但我觉得市图书馆内一定有存档。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吧。”
于是坐了何安的车去了图书馆,有何安去打招呼,图书馆管理档案的人倒是很好说话,领着他们一路去了档案室。门一开,档案室里古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管理员将他们引到报纸存档的区域,道:“这两边的档案架上都是十年以上的报纸存档,你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面了。”
何安谢过了管理员,在两个顶到天花板的档案架之间转了转,然后望着凌湛,笑着露出两颗虎牙:“看来我们得找一段时间了。”
凌湛依着日记本里的记录,锁定了时间段,道:“我们就找这前后三年的。一来时间段比较确定,二来,这种情况的报道应该不会太多。”
何安点了点头,按照凌湛说的时间,找到了相应年份的报纸,但少说也有上千份,要找到那一篇报道,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呀。更何况,报道的事情目前而言纯粹是凌湛的猜测,到底有没有这报道还是一个问题呢。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这里找起了。
正找着报道,没想到林跃帆忽然来了电话,寒暄了几句,说是好久没见她了,想见见她,聊一聊。凌湛心想,林跃帆说得倒是不错,他们的确很久没见了,便告诉林跃帆自己现在在图书馆,如果他没别的事,倒是可以来图书馆找她,也顺便帮她翻翻报纸。
林跃帆没多久就到了,进到馆里来,很是亲近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倒是悠闲得很,在图书馆里翻报纸。”
凌湛坐在地上何安铺的纸上,略微嫌弃地推开林跃帆的手,道:“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悠闲,我来这里是办正事的。”说着将厚厚一叠报纸扔在林跃帆手里,“反正看你也闲着,不如一边翻报纸一边聊天吧。”
林跃帆笑道:“是,遵命。要翻什么内容?”
“1999-2001年间当地的报道,内容是跳楼自杀。”
林跃帆皱眉道:“名字呢?”
凌湛想了想,还好她在日记里面看到过,便道:“试试‘杜若’,或者‘凌兴隆’。”
其余俩人不再多问,按照她说的开始翻找。凌湛一边翻着报纸一边问:“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林跃帆笑得没正经,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见你。”
林跃帆又回到了过去的林跃帆的模样,笑嘻嘻的没个正经,凌湛倒觉得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模样。
“您可别惦记我,”凌湛笑道,“我可马上是已婚妇女了,您这惦记别人家的……这种行为叫……叫什么呢,何安,你告诉他,这种叫什么?”
“额……”何安想了想,试探着回答,“西门庆?”
“哈哈哈哈哈……西门庆……哈哈哈哈哈哈……”凌湛笑得直不起腰来,“何安你太有才了,形容得相当到位。”
林跃帆满脸吃瘪的神情,看凌湛笑个没完,很是无奈地叹一口气,道:“好好好,我是为你消得人憔悴,你倒好,跟人一起挤兑我呢……”
凌湛依旧笑个没完,何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顺着凌湛的话把话题岔开了:“凌湛,我也在新闻上看到了,过几天,不就是你结婚的日子了吗……”
“咳咳。”凌湛顿时笑不出来了,“你别跟我提时间的问题,我头疼。”
“怎么的?”林跃帆注意到她的神情,“要当新娘子了,不开心?”
凌湛不愿同他讲那么多,顾左右而言他:“怎么当新娘子就必须要开心吗?我以前还差点嫁给你了呢,你可有见我特别开心呀?”
“你呀你,我说不过你……”林跃帆无奈地摇头。
凌湛看他的神情,又乐了:“怎么好久没见了,我突然觉得跟你说话怎么开心呢……”
林跃帆也笑了:“能让你开心,我这一趟就算是来得值得了。”
“这话怎么说?”
林跃帆道:“我马上要出国一趟,短时间之内不能来陪你玩了,今天来看看你,也有这个原因。”
“出国?要多长时间才回来?”凌湛好奇地问,“你这专门来与我道别,似乎是要离开很久的样子。”
林跃帆又开始没正经了,凑过来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想我呢,我就早点回来。”
“这样的话,那你可能要在国外待到头发花白了。”凌湛笑道。
“我每天跟你说说话,都能被你气死。”林跃帆捧着心口道。
凌湛笑了笑,不逗他了,“说真的,你去哪里,去多久呀?”
“去澳洲,短的话一两个月,长的话也许半年吧,有一个公司的国外项目要处理。”
“这么急呀……”
林跃帆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继续翻着报纸。
工作项目并不那么急,他真正急着走的原因,他却说不出口。离开,是因为无力改变。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种逃避,因此才说不出口。
“不过,你要是在我出国期间想我了,或者想去澳洲看看风景,随时来找我,好吗?”林跃帆笑着说。
“好好好……”凌湛应付着点点头,却又不忘正事,“快翻快翻,照你这种速度,天黑了都翻不完这些报纸。”
林跃帆无奈地笑笑,连忙称是。
三个人在档案室中翻着报纸,因为报纸上字小且密,看得眼睛酸,便翻一会,休息一会,时不时地讲讲笑话,哼哼歌,时间倒过得快了。但眼见报纸快要翻完了,却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凌湛不免觉得有些焦急又失望。
或许,当时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被报道呢?那她要去哪里找?
“除了报纸,还有别的线索吗?”林跃帆问,“只要我能想办法的,我一定帮你办。”
凌湛摇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会有线索,或者,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线索。今天来这里,也只是凭着感觉,来碰碰运气罢了。只是让你们在这里陪了我这么一整天,却一无所获,真是辛苦你们了。”
何安忽然站了起来,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找到了,找到了……是不是这个?凌湛,你快看看,这个是不是你想找的。”
凌湛结果何安递过来的报纸,连忙看了他所指的地方。那是一篇短小的报道,缩在报纸的角落里,看来很不被人重视。
“6月13日,雨花小区3栋1单元顶楼的女住户坠楼身亡。据在场的目击者称,该女子跳楼前毫无征兆,非常突然。该女子死相惨烈,现场血流成河。本报记者采访该跳楼女子的邻居,邻居称,该女子姓杜,平日在家相夫教子,性格随和,家庭和睦,与邻居相处也十分融洽,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会突然跳楼。令人唏嘘的是,该女子跳楼时,她的女儿刚放学归来,在楼下目睹了一下。本报记者到达现场时,小女孩已经被带走了,据在场的人说,小女孩当场吓得呆滞,不哭不闹,像是吓傻了……事后,本报记者采访到此事件中的一个重要人物,该沈姓女子是跳楼女子的高中同学,当日正在杜家中。关于杜跳楼的原因,沈称,杜近段时间以来郁郁寡欢,沈便来看望杜,没想到她去了卫生间短短的时间,杜竟然想不开从楼上一跃而下。沈姓女子声泪俱下,令人动容……”
“声泪俱下,令人动容……”凌湛念着这句话,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怎么?是你要找的东西吗?”何安问。
凌湛点点头,道:“就是它了。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多少让我了解了事情本身。”
“东西找到了,你现在想怎么做?”林跃帆问。
凌湛用手指轻轻摩挲那几行字,摇摇头,道:“我还得想想。”说着开始动手收拾翻过的报纸,“好了,现在也不早了,辛苦你们陪我一天,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让我请你们吃饭吧。”
三人收拾好东西,动身往外走,林跃帆忽然在凌湛面前半蹲下来,说:“来,我背你吧,不然以你这速度,等我们到了吃饭的地儿,也得被人拒之门外--饭店都打烊了。”
“不要。”凌湛果断地拒绝,“我又不是残疾人,可不想让人一路像看猴儿似的盯着我看。”
林跃帆拿她没办法,只能十分诚恳地恳求道:“不要我背,那让我扶着你吧,不然我一个大男人,看着你一瘸一拐的,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甩着手走在你身边呀。”
凌湛看他装出一脸的哭相,不由得笑了,便不再固执,自然地挽了他的胳膊,说:“小帆子,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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