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长吁一口气。
清焰看着窗户外面,此时飞机穿越了气团,飞到平流层,从她的角度看出去,刚好看到一轮火红的太阳悬在五彩的云层之上,天边渲染出美丽的霞光。方才历经了生死,此刻眼中的风景似乎都变得更美了。
“没事了。”莫君昊轻轻拍着她的背。
清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坐直了身子,松开了手,却见莫君昊胸口的衣服都被她手心的汗打湿了,衣服也皱成一团。
“有没有哪里受伤?”莫君昊对着她左右检查。
“没有,我没事。”
清焰正要站起身,目光却落在他的胳膊上,“你流血了!”
只见莫君昊的胳膊上,一道长长的血印子,不知是摔下来的时候伤到的,还是帮她挡飞来的东西伤到的。这样一想,清焰不免觉得内疚,若是只有他自己,他定是不可能受伤的。
于是唤机组人员送来医疗箱,简单地处理了莫君昊的伤口,又帮着机组人员一起查看了其他几个人的受伤情况。林跃帆被行李砸到肩膀,楚淮左为了挡住飞向池千树的杂物也受了一点轻伤,但好在当时大家都系了安全带,没有受重伤。
池千树扑到楚淮左的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听说莫君昊受了伤,机长也来到舱内询问情况,莫君昊淡淡地道:“不碍事,小伤。”
池千树嘤嘤地哭着说:“什么私人专机,一点都不好,我们下次再也不要坐私人专机了,就坐平民航班……不,我再也不要坐飞机了,我坐船,坐车,走路……”
机长是个气质稳重的高个中年男人,听了池千树的话,安慰了两句,又解释道:“刚才我们遇到的是晴空乱流,因为没有云团等可见的天气现象,很难提前发现并避让。一般不会遇到这么严重的颠簸,就算遇到了,机组人员通常都有丰富的经验能顺利处置,请不要对飞行失去信心……”
“我不听,我不听!”池千树哭着说。
楚淮左对机长笑笑,用口型说道:“没事,不用管她。”然后又耐心地拍着池千树的背,哄了好一会,最后没办法了,说:“我给你唱个歌吧,是我新学的。”
“什么歌?” 池千树抽抽着问。
楚淮左笑了笑,温柔地唱起来:“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无处躲避,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池千树破涕为笑,“你唱的不是‘爱’,是机长说的‘晴空乱流’吧。”
楚淮左笑着继续唱:“爱就像患重感冒,打着喷嚏,发烧要休息,冷热交替,欢喜犹豫,乐此不疲……”
清焰看着俩冤家,忍不住笑。
而莫君昊看着她,也笑了。
*
到巴黎的时候是当地时间正午时分。
清焰刚在酒店门口下了车,便见一个肉团子扑上来抱住她的腿。
“妈咪,我好想你!”小鱼儿仰起脸。
“妈咪也很想小鱼儿!”清焰把他抱起来,在那肉脸上亲了好几口,小鱼儿又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许久没见,甚是想念,加上此前在机上遇到的惊险一幕,更是让清焰舍不得放开手。
不过……清焰抱了一会,不由得看着小鱼儿的脸问:“宝宝,你好像胖了不少哦。”
“才没有呢。”小鱼儿哼哼。
“那我抱着怎么重了,看着脸也圆了?”清焰笑问。
“那是因为,因为……”小鱼儿绞尽脑汁想借口。
作为亲妈,清焰毫不留情地拆穿,“就是胖了。”
小鱼儿感觉自己英俊神武的形象受到了侮辱,用力哼一声,“吃了那么多,不长点肉怎么对得起那些被吃掉的食物!”
清焰挑眉望着他,“这话是谁教的?”
“爷爷!”
老爷子悠闲地站在一旁,笑道:“小鱼儿才这么小,长身体,要多吃点才行。”
“就是!”小鱼儿附和道。
清焰算是看出来了,现在有人撑腰,这小家伙尾巴就快翘上天了!
莫君昊、顾桥等人和老爷子简单打了招呼,一行人才往酒店大堂去办理入住手续。
平瀚和平澜已经在大堂内等候。清焰抱着小鱼儿走进去,看到平氏兄妹二人,笑着打了招呼。她回来之后,见平瀚的次数不少,却是第一次见平澜,便多问候了两句。平澜看见她,又看看她怀里抱着的小鱼儿,愣了一下,眼神颇有些复杂,但清焰没在意。
这时,于曼卿接了一个电话,短短两句话的功夫,脸色骤变,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到心急如焚,再到阴云密布,只发生在一瞬间。
而清焰此时将小鱼儿交给老爷子,自己倚在前台等着办手续,看见站在不远处接电话的于曼卿的神情,悠悠地与楚淮左对视一眼,然后拿出手机,翻出新闻,虽然内容都在她的计划之内,但嘴角还是止不住上扬。
“今日,香泉酒店性侵事件当事人在消失两日后突然发表声明,承认自己撒谎,所谓性侵只是其与朋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原因是受悦曼度假酒店老板于曼卿的委托,抹黑香泉酒店。随后,香泉酒店给予回应,称将不会追究该当事人的法律责任,同时希望广大女性顾客选择酒店务必慎重,一定注意人身安全……”
“几乎是同时,悦曼度假酒店曝出丑闻,旅游局局长在悦曼酒店召妓被现场抓获,同时被抓获的还有几位高官。据知情人透露,悦曼酒店一直与政界高官有密切往来,为其提供娱乐场所和活动,但分文不取,作为回报,悦曼酒店多年来左右逢源,发展迅速,可见一斑。目前,有关部门已对悦曼酒店开展调查……”
于曼卿紧紧握着手机,几乎将手机捏碎,脸色灰白,眼中充血,走到清焰面前,咬牙切齿,“是你做的?”
清焰微微一笑,“礼尚往来,不必客气。”
“怎么了,什么事?”顾桥不明所以,只是看着于曼卿的脸色很不对劲。
于曼卿只是恨恨地盯着清焰不说话。
清焰淡淡一笑,“恐怕于小姐得抓紧时间飞回国了,毕竟旅途很长,要花些时间。”
于曼卿咬咬牙,转身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而后众人各自回房。楚淮左和池千树最是清楚于曼卿匆忙离去的缘由,又皆是选择闭口不言,只对清焰神秘地竖竖大拇指。其他人或许不了解情况,但事后看看新闻,不难想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这样一来,倒无人问起,默契地盖了过去。
他们住的都是商务套房,且都在同一楼层,相隔不远。清焰和楚淮左池千树约好休息之后出去转转,吃点东西,便带着小鱼儿回了房间。
小鱼儿许久不见清焰,很乖巧,急急忙忙帮着清焰把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收拾好,可是他个子太矮,连够到桌子都难,更别说往衣柜里挂衣服了,因为有些沮丧。
“小鱼儿在旁边坐着,妈咪一会就收拾好啦。”清焰笑道。
小鱼儿怕到沙发上坐下,晃悠着两条白白嫩嫩的肉腿儿,双手捧着脸,苦恼地说:“小鱼儿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呀,长高了就能帮妈妈的忙了……”
清焰心里一暖,笑道:“很快的,宝宝不要着急。”
小鱼儿嘟着嘴,神往地道:“我以后会像熊叔叔那么高吗?”
清焰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会的。”
“那我也会像他那么帅吗?”小鱼儿嘿嘿笑道。
清焰瞧他傻乐的模样,想逗他,“这我可说不准。”
“啊?难道我不帅吗?”小鱼儿担忧地摸摸自己的小脸,表情甚是严肃。
清焰噗嗤一声笑出来,“帅,帅,我们家小鱼儿最帅了,比熊叔叔,跃帆叔叔,淮左叔叔都要帅!”
小鱼儿顿时乐开了花,捧着自己的俊脸笑个不停。
这时门铃响了,清焰打开门,池千树兴奋地挤进门来,跑到小鱼儿面前,对着他的小肉脸左看右看,又捏又摸,回头看着清焰,“这就是你那个三岁半的儿子呀!”
不等清焰说话,小鱼儿便一本正经地推开池千树的手,严肃地道:“没错,就是我!妈咪只有我一个宝宝!”
“哟呵!”池千树瞧着他那小样,“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那句“小帅哥”对小鱼儿很受用,他立刻回答:“我叫小鱼儿!”
“小鱼儿是小名儿吗?”池千树好奇,“大名是什么?”
“大名……”小鱼儿犯难了,“我就叫小鱼儿。”
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大名吗?池千树望着清焰。
清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不是说休息一下再出去吃饭吗,你怎么就跑来了?”
池千树大喇喇地往小鱼儿身边一坐,“刚才人太多,没机会好好看看你儿子,所以放下东西就赶紧过来了。”
她看着清焰收拾着行李,过了一会,忍不住自己笑起来,“想想刚才于曼卿那表情,怎么说呢……如同丧家之犬……反正呀,我心里觉得太爽了!”
清焰听她这般说,于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她不是你表姐吗,怎么你很讨厌她似的?要说我和楚淮左整她,算是合理的反击,你又算是怎么回事?”
池千树冷哼一声,“表姐?不瞒你说,这两个字在我的认知里,和‘仇人’的概念没有两样。”
“哦?”清焰好奇地挑眉,“怎么说?”
池千树不屑地撇撇嘴,“说是表姐妹,但其实我和于曼卿的关系严格算来只能说是远房表姐妹,大概就是母亲那边的亲戚关系,我也不太懂……
七岁那年,我妈带着我去英国探望远房亲戚,于曼卿也去了,我就是在那第一次见到她,也是此次之前唯一一次。
我这个人呢,用我妈的话来说,从小患有多动症,与”淑女“二字扯不上半点儿关系。于曼卿就不一样了,她比我大几岁,当时正值花季,亭亭玉立,端庄大方,长辈们夸起她就停不下来,个个都跟我说让我跟她好好学习,成为大家闺秀……”
池千树说到这里,从鼻间发出了一声冷哼,“切,大家闺秀?蛇蝎心肠还差不多……”
清焰饶有兴趣地停下手里的东西,在床上坐下来,等她讲下面的故事。
“那个远方亲戚,是我表舅,年纪不小了,人却风流--不过人有钱又长得帅的确是事实--当时他娶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媳妇,也不知道是换的第几个老婆了,总是是喜欢得不得了。那小姑娘当时也就不到二十,比于曼卿大不了多少岁,怀了表舅的孩子,表舅乐得合不拢嘴,那女的当宝似的……
可能因为年纪相差不太多吧,又或许是因为于曼卿人美嘴甜,那个表舅妈反正很喜欢于曼卿来着,两个人每天手挽手的在庄园里散步,聊天……
可是有一天,我却撞见于曼卿把表舅妈从楼梯上推下去!她也看见我了,还对我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汗毛直立,阴森,可怖,简直是童年阴影!”
“她为什么推那个女孩呢?”清焰问。
池千树耸耸肩,“谁知道,也许因为上上下下都围着那个女孩转,让她心里不爽了呗!”
清焰“啧啧”两声,想象着池千树所说的画面,美丽大方的乖乖女把人推下楼梯,还淡定地露出笑容……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
“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吗?”池千树冷笑着,“高潮还没开始呢!”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清焰催促道。
池千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继续说道:“接下来,他做了一件超出我认知范围的事情--她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等家里人听到哭喊声跑过来,她搂着表舅妈哭得梨花带雨,抬手指着站在楼梯上的我,哭喊着说我调皮,推了表舅妈一把,害表舅妈跌落,她想保护表舅妈,自己也跟着滚了下来……”
清焰听得目瞪口呆,这,活活一出清宫剧呀……
“表舅妈流产了,于曼卿也受了一点轻伤,而我,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池千树微眯起双眼,仿佛回到当年的场景。
“无论我如何解释,如何歇斯底里,没人愿意相信我。最后,大人们说,算了,孩子小,不懂事,不怪她……我们匆匆离开了英国,后来很多年都没有与那个表舅再有来往,大家都仿佛心照不宣,不再提这件事。他们仿佛害怕我走上歪路,小心翼翼地绕过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一切……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憋屈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被人们原谅……”
“所以……”池千树惨淡地笑了一下,“你说我们这表姐妹关系好不好……”
清焰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主要是你的功劳,就当是为当年的事情报仇了吧。”
池千树想起于曼卿灰白的脸,忍不住笑了,点点头,“刚才我看新闻,又有新的爆料,称悦曼酒店可以说是一个贪官们的欢乐窝,不单单是召妓这种事情,还有更多更黑暗的权钱交易,都在悦曼酒店悄悄进行……我看呀,悦曼酒店这次很难翻身,怕是够于曼卿忙活一阵子的……”
清焰笑了笑,又站起来继续收拾行李。池千树在身后和小鱼儿逗着玩,完全没了方才严肃怨恨的气氛,此时异常轻松融洽。
“其实,我只是骗了那个朱静出面,就算没有我,这次你一样会搞于曼卿的吧?”池千树一边和小鱼儿玩闹,一边说道,“而且,什么召妓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清焰淡淡地笑着,“世界上有许多传闻都不是空穴来风,只要你要深究,总有蛛丝马迹。现代社会,哪有有钱买不来的东西,包括信息……”
池千树品味着这话中的乾坤,微微一笑,“这就是所谓的‘纸包不住火’!”
清焰粲然一笑,“中文学得不错。”
说来,悦曼酒店的相关传闻她不是第一天听到,只是此前没往心里去,这次于曼卿搞到她头上了,她自然不能再忍,只是托七星找人买了点消息,便一切了然,再将那旅游局局长的行程匿名传递给相关部门,然后……收网捞鱼!
“不过,那个叫朱静的怎么办,如果不管她,她会不会又反咬一口?”池千树问。
“你别说,我还真给她介绍了一个人,这人叫齐仔,可以介绍她进网红公司。”清焰说,“路是她自己选的,至于怎么走下去,全凭个人本事,以后的事情我就管不着了。”
池千树玩味地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清焰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摸着脸,问道:“怎么?”
“没什么,”池千树摩挲着下巴,笑道,“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很复杂,有时候是简单温柔的,有时候是疏远冷淡的,有时候又很狠,总之是很复杂,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概括形容……”
清焰听了,眨眼笑道,“不如你多用用‘美丽动人’、‘楚楚动人’、‘倾国倾城’、‘花容月貌’……这些词?”
池千树“啧啧”摇头,“我想起一个词,叫‘厚颜无耻’!”
清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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