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离轻咳了一声，拱拱手道：“承蒙兄台厚爱，只是在下孤身一人惯了……”
络腮男子率先说道：“公子无须担心，属下们跟在公子后头，定不会给公子造成任何影响。”
一群魁梧强壮的男子，昨夜还凶神恶煞的，今日突然就换了一副模样，对她毕恭毕敬起来，着实是令人费解。
苏瑾离笑道：“兄台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咱们萍水相逢而已，况且在下家中贫困，负债累累，尚未娶妻，老母亲年迈，连自己都养不活……”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跟着我，我是个一贫如洗的穷鬼，你们跟着我也没饭吃。
谁料那络腮胡子男人竟摆了摆手，大气道：“公子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是自愿跟随公子，为公子卖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要那娘们唧唧的废物有何用？”
那汉子后头的人皆是摆摆手，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要那娘们唧唧的东西有何用，狗屁不如。”
要那娘们唧唧的废物？
苏瑾离嘴角微抽，面部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银子是娘们唧唧的废物……
这得多淡泊名利清心寡欲的人才说得出这番话来……
“在下倒不这么认为，银子对于鄙人来说如同生命一般的存在，没钱寸步难行，”苏瑾离往前走了几步，“咱们不是一路人，而且我没资格做你口中的公子。”
“公子，话不能这样说，属下敬仰公子，自愿追随公子，哪来的资格不资格一说？”络腮胡子男人愈发恭敬有礼起来，他拱手道：“属下名叫五花肉，公子叫属下肉肉即可。”
五花肉！
苏瑾离咽了一口口水，正要开口，忽然五花肉身后的十几个男子一个一个介绍起自己来。
“公子，俺叫豆腐。”一个方脸阔腮的黝黑男子对苏瑾离嘿嘿一笑，露出微黄的大门牙，模样要多憨厚有多憨厚。
“公子，我叫猪皮。”一个看起来稍微瘦一点点的男子说道。
“公子，我是猪耳。”
“公子，我是猪尾巴。”
……
“停停停！”苏瑾离一个脑袋两个大，得，猪身上的五脏六腑都被这些人取名用了，“我不是你们公子，你们也不是我属下，咱们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各自闯天涯，何必非要拿根绳子栓在一起，如此于理不合！”
五花肉深陷的眼睛紧紧盯着苏瑾离，眼珠子转了转，委屈道：“公子，属下对你忠心耿耿，绝无恶意……”
“肉肉，在此别过，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苏瑾离拧紧眉头，朝五花肉拱了拱手。
她从豆腐和猪尾巴身边走过的时候，听到猪耳和猪皮在窃窃私语，“这可咋办，娘娘不吃咱们这一套……”
苏瑾离的脚步顿了顿，她回首望着猪皮，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娘娘？”
他们是楚凉墨派来的？
抑或是皇宫里的人……
猪皮脸色一白，他忙摆手道：“说啥咧，啥娘娘，俺们是在说天气凉凉。”
苏瑾离眸光微闪，笑道：“是我听岔了，不好意思啊。”
她背着手，一路朝前。
后头的五花肉，猪皮，猪耳朵，猪尾巴等人也紧跟其后，寸步不离。
苏瑾离走快，他们也走快，苏瑾离走小碎步，他们走金莲步。
路上时不时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这白面书生，后头跟着一大帮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瞧就不是读书的正经人。”
“啧啧啧，瞧这书生，走路跟女人丝毫不差，瞧这模样，恐怕是个出来卖的。”
苏瑾离找了个幕篱盖在脑袋上，白色的纱布挡住她的脸，她想，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她了。
一个妇人收拾了卖小吃的摊子，正欲带孩子回家，碰巧苏瑾离迎面从路边走过，她指着苏瑾离对小孩说道：“娃儿，你瞅瞅，不吃饭就长成他这样，大男人跟个女人一样，被风一刮就刮跑了。”
小孩不懂，“娘亲，男人不能跟女人一样瘦吗？”
妇人往地下吐了口唾沫，道：“呸呸呸，瞎说什么，男人和女人能一样？男人是要传宗接代，是家里的顶梁柱，女人是跟在男人身边，生孩子的，晓得不！”
五花肉听不下去了，他指着那妇女骂道：“臭婆娘说啥话！我家公子是你能议论的？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小孩子被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五花肉吓得号啕大哭，扑在妇人怀里直掉眼泪。
妇人收起鄙视的目光，满脸堆笑道：“是是是，奴家说错了，公子一表人才，乃人中之龙，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公子恕罪。”
说完妇人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巴掌声不太清脆，是沉闷的响声。
有的人欺软怕硬，对待老实人是一副面孔，对待凶狠之人又是一副面孔。
苏瑾离对五花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一步说话。
五花肉很听话，读懂苏瑾离手势的下一秒便大步流星走过来。
“公子何事？”
“肉肉，那个妇人说得不假，我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财无势，保护不了你们，更给不了你们什么，你们何必跟在我这个穷鬼后头？”
五花肉言辞恳切道：“公子此言差矣，咱们江湖儿女钱财乃……”
苏瑾离抬手制止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是吧？这个不足以成为你们跟随我的理由，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五花肉看了一眼地面，手足无措地用脚尖摩擦地面，他的鞋子是黑色的平板靴，前面破了一个洞，大拇指正好从中露出来。
和昨晚上破庙里遇到的他判若两人。
“公子此言差矣，我等是自愿……”
“自愿追随我是吧？”苏瑾离拍了拍五花肉的肩膀，灰尘在太阳底下洋洋洒洒，“这个理由太没有说服力，若是仅凭昨晚的一面之缘，你们便追随了我，未免太说不过去。”
“公子，属下……”
“说实话，到底是何缘故，或者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苏瑾离伸头望了望不远处的一群属下们，他们面容严肃，手背在后头，目视前方，像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