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冷笑，可突然又怒火滔天。吼得他眼圈通红。他甚至伸手指着陆相挽。
“谁给你的胆子，把我的孩子带走！”
他有什么资格这么气急败坏。
陆相挽不急不慢怼上。
“那也是我的孩子。”
她硬挺瞪着眼睛的样子，在薄时漠看来是那么滑稽。他呵笑之后，哈哈大笑又立刻怼上。
“你配做一个母亲吗？”
“你亲自放弃了抚养权，离婚协议上已经白纸黑字写了女方放弃抚养权，你自己也签字了，你忘了吗？！”
陆相挽没忘。
但这是可以上诉改变的。
她提着裙摆气势汹汹往前走，直到站在荼面前。这是她和他的纷争，和荼没关系。她得护着她们。
“就算签字了能怎么样？只要告上法庭，我照样还能争取。我是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你回去。”
薄时漠冷笑。
“是吗？”
拿着狙击枪的暗卫蓄势待发。
陆相挽就站在原来的地方，既不躲闪也不求饶，她不看薄时漠转而微微仰着脑袋看着天，誓不屈服的样子。
薄时漠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开枪。
白一微转过头看薄时漠的示意。他眼睛闭上停顿半秒之后再张开。白一懂他的意思。吓唬吓唬就够了。
“开枪。注意角度，别伤了太太。”
白一的音量只足够前面几排暗卫听见。
荼四十五立马把陆相挽拉到两列荼的身后，又转头示意其他荼立刻去准备调动大型武装枪械。
两排荼只剩下一排半，大概十个人。
在陆相挽被拉下去一瞬间，两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开枪。凌夏浔下过令，不杀薄时漠，但孩子不能被带走。
所以荼势必护着陆相挽。
气拔弩张的一刻。
童稚的声音突然打破僵硬的局面。
“等一下。”
“爸爸等一下。”
白一立刻喊话示意暂停。
陆相挽着急他怎么跑出来了，目光紧紧随他移动。荼四十五费力也只够拉着她站在队伍前。
他直奔陆相挽跑过去，陆相挽拉过他便赶紧把他护在身后，他从陆相挽身后探出来脑袋。
“爸爸，我和妈妈谈谈。”
薄时漠眯着眼睛。他还在琢磨这小子想干什么，陆相挽就已经被他牵着往里走。
陆相挽重新走进客厅。她一抬眼就看见薄一顾也已经端坐在椅子上。
他们知道外头是他们的爸爸，所以他们不怕。他跳下椅子走过来，拉住陆相挽另一只手，两个孩子推着她坐在椅子上。
陆相挽架着他们的胳肢窝让他们分别坐在自己两边。她有点歉疚。如果不是她的私心，孩子不至于小小年纪就看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妈妈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她摸他们的额头。
两人都轻轻摇摇头。
“妈妈为什么要我们的抚养权？”
薄一顾看着陆相挽的眼神充满考究。陆相挽低眸抽噎，又咧出笑容来抓过他们的手，三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因为妈妈爱你们。”
从小到大。
陆相挽对他们表达过爱意无数遍。
他们听了这个缘由，根本就没有吃惊在里头，甚至薄一顾很快就反问她。
“可是爸爸也很爱你啊。”
陆相挽手僵住。
小衍儿看一眼小顾儿又看一眼陆相挽，他的眸子低下去，手翻过来抓住陆相挽的手紧紧握着。
薄一顾则收回自己的手，双手撑着自己的两颊，双腿在高脚凳下不断晃悠。他看起来真的很纳闷的样子。
“爸爸夜里头总是很晚回来，他睡着会抱着小顾儿哭，睡着也是一直在叫妈妈的名字。爸爸床头柜里还藏着妈妈很多很多照片。”
“我和哥哥一张都没有。”
“妈妈为什么不回去？”
他越说越气乎，说出来的话就像是硬乎乎的糯米饭，很难应付咀嚼和消化。
薄时漠对她能有多深情。
一而再再而三得差点杀了她，这算什么爱。
陆相挽不被小顾儿的话所动容，可她也很难对着他们解释自己的苦衷。
她难不成要告诉他们，他们是爸爸迷奸骗婚生下来的，是爸爸强娶豪夺的胜利品，妈妈是因为他们才不得不嫁给爸爸的吗？
这是不是，也太残忍了。
他们还小。
才六岁半。
他们还要健康长大。
所以陆相挽不能这么说。
她眼眸垂下。可是她也没有其他合理的理由可以说出口。
“因为妈妈不爱爸爸。”
这个理由总合理了吧。
陆相挽抬头去看薄一顾，她语气温柔，伸手想去摸小顾儿脸颊的手，被他躲过。
“可是爸爸对你那么好。”
薄一顾是真的生气了。
他朝陆相挽吼。
然后被薄一衍瞪了一眼制止，就扭过头不说话。陆相挽想劝，安慰和解释，可偏偏她又没话说。
两人都静默。
小衍儿比小顾儿冷静。
比起薄一顾气得皱巴巴的脸，他很平静。他看着陆相挽，暗暗叹了一口气。
“妈妈是有苦衷吗？”
“我已经看过新闻了。”
薄一衍很有薄时漠的气范，他外表高冷，但内心很成熟理智。这段日子，外头的风言风语他都听见了，但他把薄一顾保护得很好，薄一顾什么也不知道。
陆相挽听见他说他看过新闻，就已经猜到应该是凌夏浔把薄时漠强奸告上法庭的新闻。
她心里咯噔一声。
顿时她就已经明白他这是在问，外头传言的‘未婚先孕’‘强奸’‘促排卵针’是不是真的。
小衍儿看陆相挽的眼神很坚定。
陆相挽却懦弱地瞳孔颤抖。
她是有苦衷。
他说对了。
但她回答不了。
她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知道他们的出生原来是这么的不堪和恶心。每一个孩子都应该降生在父母的相爱和期待里。
真相对他们心理健康不好。
哪怕她知道薄一衍已经是揣着答案问问题，她也做不到心安理得这么狠心。
“我很抱歉。”
她没能狠心给出答案。
薄一顾没听懂薄一衍在说什么，他已经想好了要和薄时漠走。他撺掇薄一衍也走，可薄一衍坐在陆相挽对面不肯动。
他紧紧握着陆相挽的手。
可陆相挽只是沉默。
她还是不肯说。
她想否认。
但她做不到撒谎。欺骗他们，尤其是自己，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不可能。
他们要走要留。
她不置可否。
她绝对不会告诉兄弟俩她怀孕的恶心真相，也不想就这么逼着薄一衍和薄一顾分离，让他们两地分离长大以后情分生疏。
一番内心挣扎过后。
她主动放弃了抚养权。
“小衍儿，带弟弟回去吧，照顾好弟弟，和他一道好好长大。那些新闻就忘了。”
小衍儿用力握着她手的手劲突然就松懈。他惊讶得看着陆相挽，瞳孔微微晃动。
陆相挽低下头忍不住哭。
薄一衍赶紧从椅子上下来，仰着脑袋伸手给她擦眼泪，然后垫脚抱住她。
陆相挽把脸埋在薄一衍小小的肩膀上哭，她不敢在孩子们面前大声哭，她强行压下眼泪，微微抬起头用指背擦了眼泪，就拉开薄一衍，轻轻推他出去。
他却站着不动。
严肃着一张小脸对陆相挽鞠躬。
陆相挽惊讶感动，她眼里再也忍不住崩溃流下。她连忙起身扶他起来。
他一步三回头牵着薄一顾的手往外走。
陆相挽就跟在他们身后，最后只是倚在门口目送他们下楼梯走远。
薄时漠带着暗卫已经站在客厅台阶底下，他看得见倚在门口的陆相挽，陆相挽在哭，他看得一清二楚。
“哥，妈妈如果想我们就会回来的，爸爸很爱她，到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可是我们如果和妈妈走，她不同意爸爸回来，我们四个人就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知道了吗？”
薄一顾可觉得自己聪明了。
薄一衍盯着薄时漠的脸，后槽牙咬紧，压根没听薄一顾说话。
“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薄一衍敷衍点点头。
“知道了。”
他在走到薄时漠面前之前，把所有情绪全部收回去。带着薄一顾坐上薄时漠的飞机。
陆相挽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四年，每天都在教导孩子们什么是礼义廉耻。名誉和绅士礼节潜移默化都有留在孩子们心里。
薄一衍长得很像薄时漠。
行事作风和智商也都随薄时漠。
唯独情商和绅士礼貌随了陆相挽。
薄一顾则恰恰相反。
他面上可爱。
心里边却同薄时漠一道喜欢衡量算计，从出生起，他日日比小衍儿更亲近薄时漠，除了那张脸，他喜好神态越发更似薄时漠。
她就倚在门口，亲眼看着孩子们走回薄时漠身边。再看着他牵着孩子们的手转身离开。
直到整栋别墅在长列直升机的轰鸣之后恢复安静。她才转过身，背顺门慢慢滑下坐在地板上。
四十五来扶她起来。
她伸手摆手拒绝。
就这么安静落寞得坐着。
“都下去吧。”
“让我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