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
宋青苒见许嬷嬷半晌没吭声，笑着问了一句，“还不走么？”
许嬷嬷早些年在北齐皇后身边伺候过，在宫人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大多数宫女太监见了她都得规规矩矩行个礼问个安。
再加上她嘴皮子利索，一向难逢对手，按照皇后的意思，控制一个宗政璎根本不在话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不用自身身份压制的前提下，光凭一张嘴就堵得她哑口无言。
她今日若是同意了，便是自打脸面。
若是不同意，等永乐长公主真把宗政璎的一举一动告诉了晋安帝，到时候宗政璎提前失宠坏了和亲大计，她便是死罪难逃。
想到这儿，许嬷嬷紧咬着牙，恨不能把宋青苒那张嘴给撕了。
眼下面对宋青苒笑盈盈的发问，她不得不僵着老脸，改口道：“既然是永乐长公主盛情相邀，那我们明珠公主没有不应之理。”
车厢里，宗政璎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她的认知中，许嬷嬷是个厉害人物，素来说一不二，宫里很多人都怕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许嬷嬷对人妥协。
那个宋姑娘，嘴巴好生了得。
宋青苒看了看萧灵儿，“许嬷嬷都这般说了，那今日这湖是非游不可了？”
萧灵儿挑眉，“那当然，咱们还烤鱼呢！”
红袖把公主府的嬷嬷带过来后，宋青苒仔细交代了一番，便跟着萧灵儿出门了。
为了统一，宋青苒也跟她们一块儿戴上了帷帽。
中秋刚过没几日，玉雁湖上还十分热闹，湖中不断有画舫穿行。
出租画舫的地方可以选择需不需要烤鱼。
若是需要，卖家会提供现捞的活鱼和烤炉烤架，还可以安排人上画舫帮着烤。
让别人烤多没意思。
萧灵儿要了半桶鱼，让人处理好，又要了烤炉烤架、油、调料和一壶果酒，没要小厮。
下人只带了许嬷嬷和红袖。
几人陆续登上画舫。
露天烤太过张扬，宋青苒提议选择了舱内。
萧灵儿和宋青苒率先摘了帷帽，二人配合默契，一人拿着，一人刷油，很快便将鱼上了烤架。
宗政璎没敢摘，但透过轻纱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十分有意思。
这是她被关在深深宫闱中十数年未曾见过的。
烤鱼的香味儿很快飘满了舫内。
宗政璎站起身去开窗。
正巧对面也有一艘画舫经过，甲板上站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穿得像模像样，出口的话却有些糙。
“哟，小娘子坐画舫还遮什么脸啊，摘掉让哥哥看看呗！”
宗政璎当即皱了眉。
许嬷嬷更是脸色黑沉，站起身就要出去训人。
宋青苒忽然开口道：“北齐皇宫的规矩，未必对南凉人管用，嬷嬷确定自己就这么出去能让他直接闭嘴么？”
许嬷嬷冷着脸，来了一句，“南凉人果然不可理喻！”
萧灵儿听得火冒三丈，正要急眼。
宋青苒忽然冲她递了个眼色。
萧灵儿不得不暂时压下一口气，悄声道：“苒宝，你要给我报仇呀！”
宋青苒笑了笑，拿起一旁的帷帽戴上，走到宗政璎身后，望向窗外。
先前那那人还在直勾勾盯着这边。
尽管如此，现在是大白天，而且湖上这么多画舫，岸上这么多人，宋青苒料定他不敢胡来。
挑了挑眉，宋青苒开口，“敢问这位大哥可曾婚否？”
男人没料到这艘画舫里的小娘子竟如此直白，兴致越发浓厚。
“已婚如何，未婚又如何？”
宋青苒不疾不徐道：“若是未婚，那您想看我姐妹的容貌，说明您对审美有着很高的追求。”
“若是已婚，家中已有夫人，您还想看我姐妹的容貌，那说明您对审美有着更高的追求。”
“您这样的人，独具慧眼，心性脱俗，一般的庸脂俗粉过您的眼，那是玷污了。”
“家中夫人大哥自个儿挑的吧？您现在都觉得自己应该有更高的审美追求，可见婚后这些年，您在眼光这一块，已经有了质的提升。”
“大哥也别看我姐妹的容貌了，她跟您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层级的，完全配不上您。”
男人听得飘飘然，“那妹子你这意思是……？”
宋青苒指了指外面，“看到这湖没有，清澈见底，光可鉴人，大哥与其看我姐妹，倒不如看这湖，湖里可不止有鱼，还能照出大哥那双别具一格的慧眼。”
“您还可以趁机照湖反思，自己对于‘美’的最终追求到底是什么，等你想明白了，自然就豁然开朗了。”
男子冲她一抱拳，“妹子，谢了。”
“客气。”
宋青苒回头时，发现萧灵儿和红袖主仆二人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而宗政璎和许嬷嬷，则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尤其是许嬷嬷，那双眼睛里又是疑惑又是不解。
“苒宝你太厉害了。”萧灵儿笑得前俯后仰，“让他回去照镜子，他竟然还感谢你。”
宋青苒莞尔，故意说道：“谁让我们南凉人不懂规矩，只会听好话呢？”
许嬷嬷死死抿着唇。
她听得出来，宋青苒这话就是在刺她。
可她不得不承认，方才若是直接冲出去，只会加大冲突，没准现在已经出事了。
这丫头，好一张利嘴！
宗政璎忍不住道：“宋姑娘，好厉害！”
宋青苒摆摆手，“都是小事，难得出来游玩，大家都别坏了兴致才好。”
“对对对。”萧灵儿把刚烤好的第一条鱼撒了调料递给宋青苒，“苒宝，奖励你第一个吃鱼。”
宋青苒笑着接过，“还是给明珠公主吧，毕竟她远来是客。”
说着将烤鱼递给宗政璎。
想到什么，宋青苒又顿了一下，“哦，险些忘了，这种高油高盐的食物，在明珠公主的规矩里，怕是吃不得吧？许嬷嬷觉得呢？”
“是啊许嬷嬷。”萧灵儿给她打配合，“明珠公主要有什么规矩，您可得提前说，免得一会儿我们姐妹不懂事，坏了规矩害她受罚。”
许嬷嬷僵着一张脸，“我家公主既然是出来游玩的，自然是尽兴才好。”
宋青苒故意问：“那这鱼？”
许嬷嬷咬牙道：“还请公主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