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太爷万万没想到出个门还能碰到晋安帝。
这位可不单单是他的重孙女婿，还是南凉当今天子。
让马车靠边停，花老太爷下来行礼。
晋安帝一把扶住他，“您不必多礼。”
花老太爷道：“许久未见皇上出宫了，可是有要紧事？”
“无事，随便走走罢了。”
晋安帝想到花老太爷要去竹苑，又见他马车上没别人，不禁好奇，“老太爷今日怎会有如此雅兴？”
花老太爷没瞒着，笑道：“约了人在竹苑小聚，皇上想要品茗下棋，明日老臣入宫便是，岂敢劳烦皇上亲自跑一趟？”
这话，算是委婉拒绝了晋安帝。
他没再说什么，唇角微扬，“好，明日朕让人备些好茶等着老太爷。”
小插曲就此揭过。
花老太爷重新上了马车，直奔城西竹苑。
竹苑那地方，萧灵儿是知道的。
晋安帝还没登基时，先后花惊雨没少带他们兄妹二人去。
是一处环境清幽的别院，里面栽种了不少品类的竹子。
宋青苒上次去永定侯府，只是跟花老太爷匆匆打过照面，一句话都没说过，不太清楚这位老爷子的性子。
眼下坐在马车上，她提前问了问萧灵儿，“花老太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灵儿想了想，说：“挺慈祥的吧，反正我去过花家那么多次，每次见他都是乐呵呵的样子。”
宋青苒又问：“那上次，他为何会在永定侯府？”
萧灵儿解释道：“秦家跟花家有姻亲，秦朝阳的长姐嫁给了先后一母同胞的兄长。”
“老太爷平日里最喜欢跟我们这些小辈聚，秦朝阳很得花老太爷喜欢的，所以那次他落水，别家都是安排下人去走走过场，唯独花家，是花老太爷亲自去。”
宋青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么一看，秦朝阳也算是花老太爷的重孙辈了。
她突然来了兴致，“那你知不知道，宣武王平日里管花老太爷叫什么？”
“宁濯？”
萧灵儿想了一会儿，摇头，“花宁两家没什么关系，就是很正常的世家往来，在我的印象中，宁濯好像一直都是尊称‘老太爷’的，并没有特别的称谓。”
“苒宝，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想看一看，她能不能在辈分上压宁濯一头。
既然没有亲戚关系，那自然是各论各的了。
“没什么。”宋青苒莞尔，“好奇罢了。”
二人到竹苑的时候，花老太爷早就在里头等着了。
有下人在大门外等候。
宋青苒跟着萧灵儿，穿过葱郁的竹林一路往里走。
老太爷坐在茶轩内，已经让人备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和几样精致点心。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一回头，正巧看到宋青苒摘了帷帽。
花老太爷有些失神。
萧灵儿上前来，小脸上满是笑意，“老太爷，人我可是给您带来了，有什么好处没？”
花老太爷捋着胡须，哈哈一笑，“花家别的没有，古玩字画管够，公主喜欢什么，尽管去挑好了。”
萧灵儿顿时翻白眼，“我才不稀罕什么古玩字画呢！”
花老太爷以前并不热衷于收藏古玩字画，后来有人把什么北齐名相的绝版真迹炒到天价，他却是毫不犹豫就出手拿了下来。
自那以后，老太爷的书房内就经常会有他四处搜罗来的各种字画。
萧灵儿是不理解这种行为的。
对她而言，那么多钱，还不如多置办几个宅子。
萧灵儿的爱好跟一般姑娘与众不同。
别人买买买喜欢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漂亮衣裳，她喜欢囤房契。
宅子买来也不住，就空着。
宋青苒上前来，福身行礼，“民女宋青苒，给老太爷请安。”
花老太爷面色和蔼，“宋姑娘请坐。”
宋青苒走到对面，坐在萧灵儿旁边。
萧灵儿小声跟她说：“别紧张，老太爷人还不错的。”
宋青苒点点头。
花老太爷的目光在宋青苒面上一扫而过。
“冒昧让宋姑娘出来相见，实在很抱歉。”
“您言重了。”宋青苒道：“民女不过一介白身，能得老太爷盛情相邀，是我的福分。”
萧灵儿见老太爷突然不吭声了，主动站起来，“那你们聊，我去竹林里溜达溜达。”
花老太爷摆摆手，“事无不可对人言，公主不必回避。”
他说着，视线重新落回宋青苒身上，“其实老夫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上次在永定侯府见到宋姑娘第一眼，想起了我已故的老伴。”
宋青苒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有相似很寻常。”
“不。”花老太爷摇头，“我想到她的同时，还想到了另外一个我寻找多年的人。”
花老太爷说到这儿，语气里多了几分怅然，“我的老伴，是我年轻时候爹娘买来的童养媳。”
“我一直以为，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去世前，她才告诉我，她曾偷偷在私底下找人调查过，她还有个小她四十岁的弟弟。”
“所有人都说我那位小舅子已经死了，我不太信，所以找了他多年，可惜一直都没结果。”
“直到看到宋姑娘，我觉得他若是还在世，儿女大概也跟你一般大了。”
萧灵儿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整个人当场石化。
而宋青苒则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她爹性子沉稳，不会轻易做出没把握的猜测。
之前就觉得花家太夫人很有可能是他长姐，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能直接向花家证明。
那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如今再听花老太爷一描述，宋青苒便能完全肯定，花老夫人正是她大姑母。
毕竟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刚好有人丢了大姐，有人家买了个童养媳。
有人跟长姐相差四十岁，有人就有个跟妻子相差四十岁的小舅子。
巧合多了，便是事实。
花老太爷一直在观察宋青苒的表情。
他意外发现，她竟然出了奇的淡定。
果然还是认错了人么？
花老太爷暗暗叹息，有些小失望。
“等一下！”
这时，萧灵儿突然惊呼一声，双眼瞪得大大的，“老太爷的意思是，如果苒宝的爹刚好是你小舅子，那苒宝岂不是摇身一变成了我的、我的……”
她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
宋青苒微微一笑，“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