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凉的新娘出嫁，一直就有妆后不能进食的规矩。
要一直等，等到新郎官府上拜了堂送入洞房，等喝了合卺酒才能勉强吃些素食垫一垫。
真正的进食，要第二日去给公婆奉了茶之后。
萧灵儿在沐浴完，上妆之前，御膳房是让人送了些吃食来的。
可那个时候天都还没亮，萧灵儿人都还是半梦半醒的，哪里咽得下东西，她没吃。
等上了花轿才发现，肚子饿得厉害。
她刚还想着能不能想个法子让红袖偷偷溜出送亲队伍去弄点吃的来。
正好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听到红袖说秦朝阳给她送吃的，萧灵儿双眼一亮，“是什么？”
一只小手掀开绣着彩凤的锦帘，从窗口探入，扔进了一个油纸包。
萧灵儿弯腰捡起来打开，里面是两个她爱吃的蟹黄包。
秦朝阳明明一早就率领迎亲队伍到了皇城门外候着，油纸外面竟还有些温热温热的感觉。
萧灵儿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也没多想，张嘴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前方秦朝阳不放心，让人去把花轿旁边的红袖喊来问话，“东西可送到了？”
红袖小声说：“回驸马爷，已经送到了。”
“那……公主可吃了？”
“应该吃了。”
否则依着公主的脾气，要不喜欢早就该发火了。
她刚才分明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秦朝阳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位置，等后知后觉东西已经送了出去，他才嗯了声，“没你事了。”
——
公主的大婚盛况要供百姓观瞻，因此迎亲队伍的步伐很慢。
萧灵儿吃了两个包子，胃里舒服了，人也暖和了，靠着后壁浅浅睡了一觉。
后来是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惊醒的。
一听动静才得知，花轿已经到了永定侯府。
有命妇上前来掀帘，搀着她出去跨火盆过马鞍。
南凉重孝道，早在先帝时期就有规定，凡公主出降，公婆尚在人世的，一律按坊间礼，对公婆进行跪拜。
永定侯和侯夫人早在高堂上就坐了。
虽说公主对公婆行礼有明文规定，可老两口还是止不住地惶恐。
他们家秦小四是纨绔子，那永乐公主更是出了名的刁蛮跋扈。
这二人又是从小吵闹到大的。
他们俩成亲，一会儿祠堂顶上给祖宗牌位遮风挡雨的瓦不被掀了就算是万幸。
永定侯的一只手中甚至还捏着两颗救心丸，以便待会儿及时服用。
至于夫人……
永定侯瞄了眼四周。
很好，府医已经到位了。
准备万全。
随着赞礼官的高喊声，秦朝阳和萧灵儿各自牵着红绸一头，缓缓走进喜堂。
宋青苒就在喜堂外，和其他宾客站在一处，她特地前来观礼的。
昨日刚见识了一番‘十里红妆’，今日想见见货真价实的‘大婚拜天地’。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萧灵儿攥着红绸，和秦朝阳一起转过身。
她刚跪在下人放好的蒲团上，一个揉皱了的油纸团猝不及防就从袖口掉了出来。
众宾客：“……”
不少人看到了那个油纸团，但没人敢吱声。
毕竟有资格来参加公主大婚的，都是在京中排得上号的家族。
这是什么场合，一个个心里明镜似的。
宋青苒扶额，她就知道这俩病友成个亲不会太正常。
秦朝阳嘴角微抽，趁着跪拜下去的间隙，长臂一伸，将油纸团捞了过来揣入自己袖中。
永定侯也看到了，但对他而言，这都小问题，稳得住。
然而等到赞礼官喊二拜高堂的时候，新郎新娘转过身刚要跪。
永定侯却条件反射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救心丸没捏稳，一颗滚到秦朝阳脚下，另一个滚到了萧灵儿脚下。
秦朝阳：“……爹，您有话要说吗？”
侯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永定侯自己都没想到，见到永乐公主要给他下跪，他反应会这么大。
可现在站都站起来了，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不说点什么又下不来台。
“我……我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继续，呵呵，你们继续。”
侯夫人丢不起这个人，一把将他拉坐下来。
新人继续拜堂。
到了夫妻对拜的时候，萧灵儿实在顶不住了，趁着众人不注意，一脚踩在秦朝阳脚背上，低声道：“到底还要多久？我脖子都快断了！”
她的凤冠上，光是珍珠就有五百多颗。
尽管御造司已经极尽工艺尽可能减轻分量。
整个凤冠还是有五六斤重，从宫里顶着到永定侯府，她感觉已经头身分离了。
再不摘掉，脑袋真要离家出走。
“快了快了，很快就好。”秦朝阳忍着脚背上的痛，低声回应她，“再拜这一次，礼就成了。”
又说：“你小心些，别让凤冠掉下来砸到了。”
没想到成个亲这么麻烦。
萧灵儿人在喜堂，已经开始怀念她在公主府的大床了。
然而在归宁之前，新婚后的三天，她暂时还得住在永定侯府。
听到‘送入洞房’这一声时，萧灵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
她出于本能，下意识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等听到周围宾客们的哄闹声，她才意识到什么，秀眉微蹙。
“秦朝阳，你干嘛？”
“别说话，凤冠会掉。”
秦朝阳大步朝着新房方向走。
梦里没接住的人这会儿抱在怀里，责任与分量让他的步伐前所未有的稳健。
萧灵儿抿了抿嘴，隔着盖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肚子会饿？”
“因为我也饿了。”
萧灵儿就知道，她轻哼一声，“这么说，那两个包子你是给自己准备的？”
“……你说是就是吧！”
等把人送到新房，秦朝阳第一时间让人取来金秤杆挑开盖头，又亲自把萧灵儿的凤冠取了下来。
脑袋上的重量终于被拿走，萧灵儿整个人都松快了。
她瞄了眼四周，陌生的房间。
秦朝阳看出来她不习惯，喝完合卺酒后说道：“我让人去找宋姑娘来陪你。”
“哎你等等！”萧灵儿问他，“今天晚上，你是不是也要住这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