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皇给的赏赐，一件也没留在偏殿里，全进了顾皇后的私人库房。
佩兰不敢在宗政璎面前露出情绪，背地里却哭红了眼。
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次日宗政璎去主殿给顾皇后请安。
顾皇后刚用完早膳，体态慵懒地侧卧在宝榻上，有宫女在一旁轻轻为她打扇。
扫了眼底下低眉顺眼的宗政璎，顾皇后问她，“来了一宿，可还适应？”
“回娘娘，这里一切都挺好的。”
顾皇后淡笑，“叫什么娘娘，本宫既然把你养到我名下，日后，我便是你的母亲，你该唤我一声，母后。”
宗政璎很不适应，却是不得不开口喊，“母后。”
顾皇后这才总算满意了，“本宫昨儿为皇上抄佛经，没空见你，该传的话，想必许嬷嬷都传到你那儿了吧？”
宗政璎颔首。
顾皇后说：“小九，本宫之所以选中你做我的女儿，是因为你与别的公主不同，你身上有她们没有的韧劲。”
“只要加以打磨，把你的潜力激发出来，你绝对会成为全北齐最独一无二的公主。”
“只是打磨的过程可能稍微艰辛了一些，但母后相信你能做到的，对么？”
宗政璎也只能点头。
顾皇后见状，眉眼染上笑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以前常听人说，北齐没有人能打破嫡公主与其他公主之间的障壁，本宫倒觉得，我亲自选中的小九能成为例外。”
“等你惊才绝艳，成为北齐第一公主的那天，该有的享乐自然会有。”
言外之意，现在还不是贪图享乐的时候。
宗政璎听得明白。
除了点头应下，别无他选。
……
到了未央宫，规矩越发严格，宗政璎一整天的课都是排满的。
吃饭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膳食方面，倒是没有人克扣，送来的菜肴跟主殿里顾皇后的没差多少。
只是许嬷嬷一直站在旁边监督。
宗政璎一盘菜只能动最多三次。
出于宴饮礼仪，每次夹菜又只能夹一点点。
佩兰看着小公主明显还没吃饱就不得不放下筷子，心疼得不行。
江喻白更是第一次知道，皇家的饭桌上还有这种规矩。
难怪小姑娘瘦得跟竹竿儿似的。
再这么吃下去，怎么可能长成梦里的模样？
一想到这小姑娘长大后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不成人形。
江喻白就莫名有一种幻想破灭的感觉。
这天晚上，江喻白趁着许嬷嬷不注意弄晕了她，打算找机会溜出去弄点好吃的来。
他倒是无所谓，那小姑娘还没吃饱呢。
若是活活饿死了，他也没办法继续待在未央宫里。
宫门已经落钥，江喻白一路轻功飞跃，避开巡逻的禁卫军，朝着湖边而去。
而与此同时，发现许嬷嬷晕倒在地上的佩兰也是满心欢喜。
她白天发现偏殿后面的宫墙底下有一个不起眼的狗洞，被花盆挡着。
考虑到九公主一整天都饿着肚子，佩兰心下有了主意。
她瞄了眼正坐在灯下看书的宗政璎，轻手轻脚跨出门槛，朝着那狗洞走去。
宗政璎看了会儿书，突然有些犯困。
她回头，想让佩兰拿些提神的精油来，却没见到佩兰的人影。
就连本该站在不远处监督她的许嬷嬷也不在。
“佩兰姐姐？小五子。”宗政璎喊了一声，外面无人回应。
她站起身，走到外间时却见许嬷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宗政璎吓了一跳，面色发白地蹲下身，将手指凑近许嬷嬷的鼻子。
感觉到有呼吸，紊乱的心跳才勉强平复了一些。
她伸手推了推。
许嬷嬷没反应。
竟是昏死了过去。
佩兰不在，小五子不在，许嬷嬷又昏迷了。
意识到事情不对的宗政璎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正在这时，未央宫的大门被人急匆匆敲响。
原本已经睡下的宫人太监被惊醒，就连主殿里正在入梦的顾皇后都被惊动。
主殿里的太监去开了门，见到来人是御膳房的管事曾公公。
他一时有些懵，“都这么晚了，曾公公怎么来了？”
曾公公脸色凝重，声音里透着几分惶恐。
“这么晚了，本不该打扰皇后娘娘的，可御膳房抓到了一个偷拿东西的婢女，有人认出来她是未央宫的人，我们不敢随意处置，这才想着来确认一番，未央宫里，是否有真有一个叫佩兰的婢女。”
开门的太监想了想，“佩兰？好像是九公主的婢女。”
话到这儿，他脸色一变。
“佩兰偷拿御膳房的东西？”
曾公公补充道：“拿的还是明日要给皇上做早膳的食材。”
开门的太监听完，后背都凉了。
这件事他可做不了主，原地一转，急忙去往主殿汇报。
顾皇后得知此事，被人扰眠的火气本来就旺盛，听到宗政璎的婢女竟然不知死活敢偷拿为皇上准备早膳的食材，更是面色阴沉。
“来人，把那贱婢带到本宫跟前来！”
……
佩兰被带来的时候，宗政璎就站在偏殿外看着。
见到佩兰被五花大绑，她急忙小跑过去，满眼着急，“佩兰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佩兰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小公主，奴婢没有偷拿任何东西，奴婢是被冤枉的。”
佩兰之前在落霞阁种了几个红薯，她偷摸跑回去刨了出来，想着给小公主烤熟吃下充充饥。
落霞阁没有火，她去了御膳房借，就把母亲留给她的那块玉当做打点，给了守在御膳房外的太监。
明明都说好了给她借火的，可没过多久，外面就来了一帮人，大声呵斥她偷拿了御膳房的食材。
半点不由她解释，直接把她给抓了起来。
宗政璎红着眼道：“佩兰姐姐，我相信你，有什么委屈，你待会儿在皇后……在母后面前说，她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佩兰听到这话，喉咙直发紧。
她的小公主啊，还不懂这深宫里人心险恶。
……
主殿内，顾皇后垂目望着跪在地上的佩兰，“偷拿御膳房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旁边一个宫女提醒道：“娘娘，许嬷嬷被迷晕了，看来此事并非偶然。”
顾皇后突然笑了起来，问佩兰，“是谁指使你的？”
“母后……”宗政璎开口，想要求情。
顾皇后抬手打住她，目光直直盯着佩兰，“本宫再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的？”
抓到她以后，都不问她偷了什么，却直接问是谁指使。
目的还不明显么？
有人不允许九公主身边有她这样一位婢女。
佩兰认命地闭上眼睛，“无人指使，奴婢就是嘴馋，一时脑热，偷拿了御膳房的食材。”
宗政璎瞪大眼，“佩兰姐姐，你刚才不是说……”
她不相信佩兰会做出这种事。
佩兰一听到宗政璎的声音，就忍不住想哭。
有她在，小公主都过得如此艰难，她若是死了，小公主可怎么办啊？
“九公主。”
佩兰生怕宗政璎再说下去，会牵连到她自己，急忙开口。
“其实，奴婢这些年一直都很怨恨你，为什么你不争气不受宠，连累了我一直待在落霞阁那种无人问津的地方永无出头之日。”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偷拿东西，我真是嘴馋吗？”
她赤红着眼，声音越拔越高。
“我就是恨你，到了未央宫也没想着在皇后娘娘跟前提拔提拔我，我伺候你那么多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平白挨了那么多委屈。”
“有一个偷拿东西的婢女，当主子的你想来也逃不掉了吧？哈哈哈，你活该！”
宗政璎怔怔看着她，心里堵得无法呼吸。
顾皇后大怒，“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