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这一天，古堡大早上就响起了响亮的鞭炮声。
老家这里在旧金山的郊区，虽然很多佣人都是本地人，但因为跟着殷老爷子久了，对中国传统的节日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和尊重，很多礼节都是按照中国来的。
浩浩站在大门口的位置，高兴得哇哇大叫，殷绍谦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感觉，每年都是一样，只不过今年多了苏黛就变得意义不同了起来。
贴对联也都是殷绍谦亲力亲为的，殷老爷子写得一手漂亮的书法字，对联和福字都是他负责写好的。
殷老爷子搬到旧金山已经十多年了，当初是什么原因搬过来的已经不可考，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在这座古堡里生活，方圆百里除了殷世茂他们这几个人，就再也没有跟别人接触。
许是今年多了浩浩的缘故，古堡比往年多了几分人气，佣人们的脚步也变得无比轻快，浩浩所到之处都有很多佣人在他身后招呼着让他慢点跑。
自从上次苏黛当着陈蝶的面说出那些话以后，陈蝶看她的眼神总是有些不对，就连殷曼白也都没用过好眼神瞅她。
陈蝶的丈夫死的早，虽然陈小凤早早就改了姓，被殷老爷子亲自取了这个殷曼白的名字，但是陈蝶总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保障，毕竟殷老爷子死了以后财产肯定都是要留给殷世荣的，他们这些外姓人能分到一点儿遗产那都是殷老爷子仁慈。
所以她的心理落差就更大了。
她的丈夫跟殷老爷子的关系不亲近，又没有殷世茂会钻营，很多事情都觉得自己吃了亏，早些年撺掇过殷曼白去勾引殷绍谦，跟殷家的关系亲上加亲，可没想到殷曼白根本就是个没用的家伙，连殷绍谦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过。
临近晚饭的时候，古堡上空燃放起了烟花。
因为离市区很远，附近也没有几个人家，放起烟花来也就肆无忌惮了一些，一直放到八点钟的时候，殷绍谦才将兴奋得尖叫的浩浩从地上抱起来，按住他挥舞的小胳膊，在他小屁股上打了一下，“你老实点儿，今天允许你吃蛋糕。”
一句话就让浩浩老实了下来。
最近他还在长牙的时候，有几颗大牙正在慢慢长，苏黛害怕他以后长虫牙，严格的限制他的食物。
殷老爷子不喜欢这些热闹的玩意，众人在院子里放烟花的时候他就在客厅里看报纸，身边的电视机上放着国内的春晚，只是形成了每年必须看春晚的传统，并不一定要看。
古堡前面的空地上就只有殷绍谦一家在那里，其他的人都没有出来，丁珊在一旁抱怨殷世荣，“你说你就不会把爸给接回新城去，爸的年纪都这么大了，现在精神状态还算一般，等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在国内赶也赶不回来。”
殷世荣摊了摊手，“我有什么办法，他也不回国，听说是之前答应过什么人以后再也不回国内。”
苏黛其实也很不理解，“爷爷的年纪在这里，绍谦也说了，这里的人跟你们都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们恐怕只能想到自己的利益。”她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可惜。
毕竟殷老爷子的人还算蛮好的，如果一直在旧金山没有人照顾，难保以后殷老爷子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这些人就不会再尽心力。
殷老爷子让Judy叫他们回来吃饭，苏黛跟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台阶的时候，她没有留神脚下的路，只觉得鞋底一滑，整个人都向后一倒，直接跌坐在地上。
殷绍谦站在她后面不远的位置，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的手还悬浮在半空中，眼前一花，就看到苏黛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好在只有一个台阶，殷绍谦快步走到苏黛的身边，蹲下身子打量苏黛。
古堡四周的路灯十分昏暗，在苏黛摔倒的第一时间，丁珊和殷世荣就从后边跑了过来，她的脸上还带着豆大的汗珠，嘴唇发乌，殷绍谦抓住她的手臂，“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黛深呼吸，一**的阵痛从四肢百骸涌了过来，熬过了这一波阵痛，她穿着粗气看着殷绍谦，“我，可能是要生了。”
生了？
丁珊心里一惊，伸手摸过去的时候感觉到了她身下的濡湿，“羊水破了，快点，快把她抬到里面去！”
殷绍谦的脸色也变了，原本镇定的脸上也出现了慌张的神色，惊慌失措的将苏黛从地上抱了起来，向上跑的时候，脚下一滑，也差点儿摔了下来，等他在台阶上站稳身子的时候，回头看到了台阶上大片的油渍，他的脸立刻落了下来。
抿紧的嘴唇绷成一道冰冷的弧度，他看了一眼殷世荣，“爸，一会儿让佣人都到这里来，我先进去。”
殷世荣没有看到地上的油渍，但听殷绍谦的语气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他掏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不到1个小时，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从外面匆匆的赶了过来。
苏黛正躺在卧室里，四周的灯光被打到最大，白炽灯照在她的脸上，她咬住口中的毛巾，她知道还没到真正生的时候，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想要将力气都留到生产当中。
医生走了进来，他们还抬着折叠病床，将苏黛小心翼翼的放到病床上，将她推出卧室，向着二楼的某一个房间中走过去。
殷绍谦不知道那是哪里，殷老爷子对他点了点头，“那里是无菌室，现在苏黛不方便去医院，在那里的话条件应该能赶得上医院的条件。”
殷世荣找来的家庭医生几乎都是男人，只有少数的几个女人，事急从权，殷绍谦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大步引着医生往无菌室的地方走。
苏黛疼得已经快要意识不清了，她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只觉得人影重重，晃动的身影不断的在她眼前穿梭，阵痛一波接着一波，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身下的被单，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深吸一口气，将要溢出嘴边的痛呼声压了下来。
殷绍谦靠在无菌室的门上，能清晰的感受到从那扇门中传来的细微响动，他的眼眶有些发酸，现在苏黛才怀孕七个多月，这个时候生，实在有太多的未知情况发生。
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他屈膝而坐，动作幅度有些大，裤脚向上翻了一点儿，露出里面的保暖裤。
他将手指插在头发的缝隙中，对自己的狼狈毫不在意，低垂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无助的表情。
殷老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这里，凌厉的眼神锁定住殷绍谦的身影，“没用的东西！这么一点儿小事就成了这幅样子，你这样怎么能撑起殷家的门楣？”
惊雷般的声音从殷绍谦的耳边炸响，殷绍谦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看殷老爷子，他的身影高大的如同神邸，严肃的表情上带着一点儿关切，殷绍谦突然想到当初出现小雪那件事以后，殷老爷子对他说过的话。
“男人，首先要俯仰无愧于天地，你将来是要撑起整个门楣，因为一点儿小事就乱了分寸，那么以后还怎么能给自己的女人安全感？”
殷绍谦闭了闭眼，眼睛里的慌乱与紧张尽数压下，他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拂掉身后的灰尘，脸上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从容镇定。
他跟殷老爷子对视了一阵，眼睛里带着几分坚定，“我需要古堡里所有的佣人都聚集到外面。”
门外的油渍来得实在蹊跷，他不得不谨慎，如果是佣人里混迹了某些心术不良的人，难保以后会对殷老爷子出手。
他站在台阶上俯视着这些佣人，他们之中有菲佣，也有一些白种人，还有一少部分的中国人，殷绍谦抬高自己的声音，纯正的英伦腔在佣人耳边嗡嗡作响，“从下午开始，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上前一步。”
人群中有几个人站了出来，其中就有Judy。
殷绍谦的脸上落到了他们的脸上，“这里的油渍是谁弄上去的？”
这几个人的脸色一变，都纷纷向后退高声的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Judy焦急的上前一步，用流利的英文跟殷绍谦对话，“小少爷，我今天除了给老爷拿报纸以外就一直呆在古堡里，6点的时候从这里经过，这里还很干净，是他们刚刚收拾完的，用湿毛巾擦过的，我很清楚那个时候没有油渍。”
另外两个人也立刻上前来解释自己的时间。
这样一来，时间直接就锁定在他们出去看烟花时候的时间，也就是说只有知道殷绍谦他们出来看烟花的人才有可能将油渍弄到这个地方。
殷绍谦点了点头，刚要调取监控的时候，一个佣人上前一步有些犹豫的开口：“小少爷，有一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在吃晚饭之前，三太太曾经拿着一瓶饮料从这里经过，好像是在这里待了几分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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