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昌达说完，又扭头对大家道：“走走走，咱都进屋吃饭去。”
“赶了一早上的路，想来大家也都饿了。”
杨柳絮怎么说也是跟庄子厨房的婆子学过做菜的。
再加上她做菜舍得用料，这做出来的菜味道就算不能与酒楼食肆的相比；
可要和如今许多做菜都不舍得多用两滴油的妇人来比的话，那味道自然也是要强上许多。
所以中午这顿饭，堂屋里的人都吃得很尽兴。
唯一差点儿的就是，由于都想着下午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大家都没怎么喝酒。
在大家吃饭的时候，杨柳絮也没闲着，正满村里打听谁家有闲置的空房。
光有空房还不行，还得和李九叔家一样，家里没女人才方便。
最后还是吴婶子提醒杨柳絮，让她去丑娃家问问。
用吴婶子的原话讲就是，“你去丑娃家问问，他家就他们爷孙俩住，家里肯定有空屋子。”
“还有就是丑娃爷那人老实心善，事还少，去他家租房子，能少很多麻烦。”
吴婶子说到这，还唏嘘道：“那爷孙俩过得艰难，要是能让他们用家里的空屋子换两个铜板也是好的。”
杨柳絮边走，边想着有关于丑娃家的事儿。
等来到丑娃家，杨柳絮站在栅栏外喊了半天，屋里都没有动静。
她站在栅栏外等了差不多有两刻钟，才看见一老一少或背或拉着些柴火往这边走来。
杨柳絮本以为自家阿爹和大姑父一比，就已经很显老了；
结果等看到丑娃爷，杨柳絮才发现，自家阿爹其实也还好。
丑娃爷实际和杨来顺是同辈人，至多也就比杨来顺大上个三四岁。
可眼下一看，这哪里只是差个三四岁的事，说两人差着一个辈分也有人信。
就在杨柳絮想七想八的时候，看上去约莫有个七八岁的男孩，扔下手里拉着的柴火跑到距离杨柳絮不远处的地方停下，歪着头问道：“你是谁，你咋在我家门口？”
杨柳絮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趿拉着鞋，穿着破旧的短衫，脸蛋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男孩，笑着道：“你是丑娃子吧。”
“我也是咱杨家村里的人，我叫杨柳絮。我来是想和你阿爷说点儿事。”
两人说话期间，丑娃爷也走到了近前，看了看杨柳絮道：“哎呀，你是来顺家的小闺女吧，你咋来了？”
“叔，我来是家里面有些事想要找你帮忙。”
丑娃爷估计是觉得家里也没个女人不方便啥的，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连院子都没有让杨柳絮进，只放下背上背着的柴火在道上和杨柳絮说起话。
丑娃爷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腰道：“柳絮侄女你竟能拿你叔我逗乐，就我现在这情况，还能帮你啥忙。”
对于丑娃爷说的话，杨柳絮只是一笑了之。
接着就把家里来了几个匠人，要给他们找地方住的事儿和丑娃爷说了。
完了杨柳絮还补充道：“叔也知道，他们都是男人，住别家也不方便。”
“不过叔你放心，不白住你家的房子，我家给房钱。叔你看住一个月，给你……”
还不等杨柳絮说出一个月要给多少租钱，就被丑娃爷打断。
只听丑娃爷道：“小时候你阿爹总跟在我身后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的。”
“按理说，只是让来你们家干活的匠人在我家住上一两个月，我都应该让他们随便住。”
“可柳絮侄女呀，你想来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你叔我是真难呀。”
“你看这样行不行，只要那些匠人不嫌弃，那就让他们来我家住，只是我不要租钱。”
“我这两天就听村里人说，你家给做工的人吃得好，你能不能让我大孙去你家跑跑腿，干点儿活啥的，不要工钱，只要能管他吃饭就行。”
杨柳絮听后，看了一眼干巴巴瘦瘦小小的丑娃子，便点头答应。
丑娃爷见杨柳絮答应，又搓了搓手道：“还有，柳絮侄女，你能不能…能不能中午的时候，把你家做的那放了猪肉的菜给我一碗。我给我那二儿媳送去。”
丑娃爷估计是想着，不给人家干活，还想端人家的碗，怕自己提的要求有些过分，杨柳絮会不高兴。
忙解释道：“柳絮侄女你是不知道，我二小子前两天来说，我二儿媳这次怀像有些不好，平日总感觉头晕啥的。”
“我心里怕呀，你说我二儿媳和她肚子里的娃娃要是有个好歹，只留我二儿子和那五个孙子孙女可咋活呀！”
“所以我就想，我二儿媳她一个人吃饭，还要供着肚子里的娃娃，她头晕也不知是不是总吃不饱或是吃不好的缘故。”
丑娃爷说到这，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也是个没本事的，本来想捡些柴火拿到镇子上去卖，可我家连个独轮车也没有，这去镇上一次也带不了多少。”
“这不就在我为难时，就见到了柳絮侄女你。”
“我想着你家中午的菜里有肉，能不能给我一碗，我拿去给我二儿媳吃。”
听了丑娃爷的话，杨柳絮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她既心疼又可怜丑娃爷和丑娃子二婶，乃至他们一家。
又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好想大喊一声，家里饭都吃不饱了，丑娃二婶就不能不生吗？
不知道生孩子对孕妇的身体损伤极大，况且他们家里已经有儿有女了；
既然知道孩子生下来也会面临吃不饱穿不暖的窘境，那还不如不生，不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受罪。
还有对于丑娃爷想每天要一碗加了肉的菜给她家二儿媳这事儿，杨柳絮不能答应。这倒不是她小气，而是杨家村家里过得困难的也不止丑娃一家。
大家同住在一个村子，又都姓杨，有些人甚至还在她家干活；
要是人家也困难，她是不是也要送一碗菜？
可她若送了杨三，不送杨四的话，杨四杨五杨六就不会有意见吗？
可要是都送，她既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义务。
这就是为什么杨柳絮只允许那些在她家干活的人，早饭午饭可以往饱了，乃至往撑了吃，但就是不能把菜端回家。
杨柳絮知道这些干活的人里面，肯定会有那心疼家里的老人和媳妇孩子的，把加了肉的菜端回去自己不舍得吃，给家人吃。
可问题是，这些男人要下大力气干活，自己不吃饱，到时候要是在累倒累病，不仅耽误干活挣钱，还要花钱买药，那才更加麻烦。
而晚饭则不同，吃完可以休息不需再劳作；
这也是杨柳絮为何愿意晚上蒸包子，让干活的人带回家吃的原因。
可也正是因为这些，杨柳絮才不能答应丑娃爷。
再说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孕妇这一怀孕，就得十个月才能生产，她家也不可能送丑娃二婶饭菜，直到她生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