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嬷嬷一手拉着一个,拦在祁绥与余闲身前,是满脸苦涩道:“这何必惊动圣驾呢!娘娘已经大好了,着实不用再请太医了。”
“真的?”余闲一脸狐疑。
嬷嬷松了口气,觉得能糊弄住了,紧忙点头应道:“大好了,大好了!”
“那既然大好了,我们就去给娘娘问个安,不是我们不信嬷嬷,实在是从见着嬷嬷起嬷嬷嘴里就没有一句准话!”
“你不用为难刘嬷嬷,本宫来了。”
余闲顺着声望过去,来人头上带着绒花冠是花团锦簇的热闹,身着姜黄的窄袖襦衫,外套水绿的褙子,又搭一条葱绿的帔子,下身是银红的撒花百褶裙。
眉似远山、眸若秋水、唇似粉樱,步步娉婷,如弱柳扶风。
单瞧气质,比起将门虎女,眼前的人更像从水乡走出来的女子。
但一张口,就知不是个‘弱’性子。
好一个为难!
“惠妃娘娘既身子不适,如何好出门?嬷嬷也放心?”余闲一张脸上写满了忧色:“可见是娘娘素日里过于宽厚,底下的也不知分寸,我与王爷还是禀了皇上,太医是一桩,求个得力的在娘娘身边伺候又是一桩。”
这话一出,嬷嬷直接跪伏倒地。
余闲眼睛一眯,这才叫为难,方才撑死了也只能叫还击。
惠妃脸上一冷,瞧着一脸担忧的余闲半晌说不出话来。
嬷嬷知道自家娘娘抹不开面子说软和话,便膝行两步上前道:“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娘娘贯来心肠软和,这是心疼老奴了。”
“这些年都是嬷嬷陪在本宫身边,叫本宫能有个人说说话,你们平日里不来,一来还就教训嬷嬷!”说话间惠妃就红了眼。
这说哭就哭的速度,便是余闲都微微挑眉:“娘娘慈和,上面挂着父亲,下头念着老奴,想来我们爷也是叫娘娘时时挂记着的。
既然您当面,儿媳也就不劳动嬷嬷转达了,儿媳今儿随我们王爷来,一是与您辞行,一个是来与您请教我们家王爷有什么喜好忌讳的。”说着余闲就拉住祁绥的手:“他一贯是个好伺候的主子,身边又都是小厮粗心着呢,这日子,糊弄应付也好,忍着也好,都能过,可我呀,哪里舍得叫他有丁点不顺心。”
祁绥听了这话,便是知道是假的,一双耳朵也瞬间通红。
这会儿他也忘了方才旁观看戏的自在了,垂下了眸子板起了冰块脸。
惠妃被问得一僵,张口就咳,半晌说不上一句话。
嬷嬷飞快爬起来上前扶住自家娘娘,然后解释道:“说是大好了,还是不能久站,得养着。”
“瞧我,见娘娘这气色以为娘娘没有大碍了呢!娘娘不用着急,儿媳这记性时好时坏的,您这会儿说,说不得儿媳也记不全,不如等您好了的,一一写到纸上与家信一道捎来,儿媳呀就在沧州等着您的家信啦~”
祁绥一楞,看向身前的人,原来她先前铺垫说的那些,就是为了和这边撕扯开?她这是发现了?
想到这儿,祁绥又看向气的脸色发白的惠妃,眸中越发的淡了。
余闲未与娘娘打照面,只凭伺候的几句就看出了娘娘的心思,而他···
“时候也不早了,宫门要落锁了,儿媳与王爷就不留了,娘娘好生修养,儿媳在沧州等您的信儿。”说完余闲便拉着祁绥大步离开。
没想到人才走了两步,就被惠妃给拦住了。
“祁绥,你外公他这些年过得艰难,等你到了沧州,一定要好生替母妃孝顺你外公···”
余闲讶异极了,这位惠妃娘娘还真抹得开脸,前一秒还咳得喘不上气呢!这下一秒语速快的都能说rap了!
想着,余闲扭头看向祁绥,这人自打进宫就一副淡淡的模样,这会儿垂着眼,恍若竖起盾牌掩去其中的伤痕,薄唇紧抿,本就浅的唇色这会儿泛着苍冷的白,整个人站的笔直,好似有什么重物压在他身上一般不敢擅动,脚尖朝外···他想离开。
看到这儿,余闲小脸一冷,一把把祁绥拽到身后,道:“娘娘这话怎么说的?元老将军得皇上信任,子孙尽在定关,想来少不了小辈孝顺的,娘娘尽可安心就是。
况且,君臣有别,论亲,我们王爷是得叫元老将军一声外祖父,但论礼,我们王爷是君元老将军是臣,这声孝顺,您能张口,但不知道元老将军敢不敢应呢!
再说了,皇上已然待元老将军元家十分善待信任了,不然如何会将沧州给我们王爷做封地而不是给他人从而挟制元家?难不成定关、沧州已是元家掌中物,皇上知旁人便是去了也沾不得分毫才把此处甩给我们王爷?”
见随着她的话落,惠妃与嬷嬷脸上立即露出慌色,余闲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余闲从嬷嬷眼中捕捉到飞快划过的得意之色,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好嘛,她这是将出虎穴又入狼窝?!
惠妃的意思就是叫她儿子乖巧做个傀儡给她爹打掩护?
怎么着,爹是亲的,儿子就是捡的?
曾经的无力感似乎再次涌现,余闲心中怒火越烧,直接道:“娘娘日后还是莫要将元老将军过得艰难挂在嘴上了,旁人听去了还不得以为是元家对皇上对皇室不满?
时候当真是不早了,儿媳与我们王爷便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没人领路。
余闲拽着祁绥大步走的飞快。
祁绥这会儿心中复杂,酸涩又带着丝丝的甜,随着宫门就在眼前,他难言讶异。
宫中不算方正,来时带路的又刻意绕了一些,可回时眼前的人便是怒气上头依旧不差分毫地原路返回宫门了。
一上马车,余闲便再也忍不住:“元家,值得你这般护着?”一忍忍了这些年?
等了半天不见这人回答,余闲慢慢散了怒气,在她以为她等不到回答的时候,祁绥开口了:“元家不值得,可边关值得。”
他整个人往后一靠,垂着眼皮叫人分辨不清里头有什么,十指纤长,捧着冒热气的茶水一动不动:“边关绝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