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蓁起身看着河灯缓缓而去，然后就听见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你们许了什么愿？“
俩人回头看时，却是房明妤那个未婚夫，傅子行。
“说出来便不灵了。“房明妤笑着回答，眼里只看到她未婚夫，钟蓁却看见傅子行后面还有一人，却是须于暻。
几个人见了礼，原来傅家虽然不是当红，但在太学时，须于暻去上过一阵子课，和傅子行略有些交情，今日走在路上的时候偶遇了，便一起同行。
“你们放完灯是要回去了吗？”傅子行问。
房明妤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钟蓁，钟蓁摇了摇头，她想在外面走走。
“我们今日出来晚了，刚刚才吃过饭过来放灯，还没有玩呢，不着急回去。“
“那敢情好，我陪你们逛逛，河边凉快，还有许多买小玩意的摊子，等会儿到了子时还有装扮游街的，想是有趣。“
房明妤听了兴致极高，也不等钟蓁表态便一口答应下来。
京都只有一条永安河，蜿蜒穿城而过，河边平时只是一条路，中元节这天便临河搭起了摊子，成了一个夜市。
夜市十分热闹，除了最多的卖灯的摊子，还有卖小吃的、卖手工艺品的、卖胭脂香粉的，甚至还有算命喝杂耍的。
叫卖声、喝彩声此起彼伏，虽然都不是什么高档的玩意儿，但恰恰是这些，让烟火味充斥着整条街，倒是让钟蓁失落的内心充盈了不少。
因着摊位占了一半的路面，不够许多人并肩走，四个人走着走着，变成了房明妤和傅子行在前面，钟蓁和须于暻在中间，丫鬟婆子小厮在后面的格局。
房明妤喝傅子行在前面一路说着话、买着东西，钟蓁须于暻却一路无话。
须于暻瞧着钟蓁的脸，从一开始的愁云惨雾，到后面慢慢有些释然，虽没怎么说话，却也是开心的。
走完河边夜市时，房明妤已经买了一筐子的各种小玩意，布偶、绢花、香袋……林林总总，还让钟蓁随便拿，钟蓁只挑了张绣了只狸猫的帕子。
房府的马车早就在路口候着了，房明妤看钟蓁意兴阑珊的样子，以为她走累了，问要不回家算了。
久未说话的须于暻却抢在钟蓁回答前说话了，“今日节庆，现下还早，不如我们去喝酒，喝到看子时的游行怎么样？如若还有精神。”
钟蓁躺了一天，自然是一点都不困的，便点头。
房明妤见钟蓁点头，便也附和。
傅子行环顾了四周，“可是附近酒楼似乎都坐满了人，我们没有预订，怕是没有位置。”
“也不用在此处，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喝。”
须于暻说得笃定，其他三个也就不问，任由须于暻打马在前，一直往西，直到行人都变得稀少许多，停到一家露天摆摊的酒肆前。
“这里有一种酒很好，比皇宫大内的都好，只不过少有人知。”
房明妤和钟蓁下车在桌边坐下，一看须于暻就是常客，小二招待特别殷勤。
那酒果然不错，清冽微甜，倒像是用冰镇过似的，在这大热天里特别解暑。
喝着喝着，钟蓁注意到酒肆的对面有一座高耸的塔，却不是寺庙中佛塔的形制。
“那是什么？”
“望火楼。”须于暻答道。
“那么高，想必风景不错，可以去上面喝酒吗？”钟蓁脱口而出。
“好。”须于暻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房明妤虽然想陪钟蓁，可她从小怕高，就算是在二层小楼上往外望一眼，都能让她腿打颤，哪里敢上这四面透风的望火楼。傅子行自然是要在底下陪着房明妤，便只有须于暻和钟蓁行使皇子特权上了楼。
楼上的风景比想象中的还要好。街坊的繁华灯火尽收眼底，尤其是那条蜿蜒的永安河，因为河面上飘满了明亮的河灯，眺望过去便如同一条舞动的绸带，流光溢彩，然后慢慢消失在天的尽头。
不晓得是因为这风景，还是因为下肚的酒，钟蓁逐渐也不再想那些烦恼的事情，神了个懒腰，嚷嚷了一句：“真舒服呀……”
须于暻看她终于露出了笑容，恢复了平日的风采，也笑了一下，“你终于没那么烦了？”
钟蓁反问：“怎么，我很明显吗？”
“已经写脸上了。”要不是看她心烦，须于暻哪里会邀他们过来喝酒。
钟蓁举起酒壶对嘴喝了一口，“那你这样就不对了，朋友哪儿有这样做的，你都看出我不开心了，还不来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你可以帮忙的……”
须于暻嗯了一声，似是真的把话听进去了。“那你是为何不悦？”
“我……情伤。”
须于暻深呼吸了一口气，“如何情伤了？”
“我喜欢一个人，但是好像有人更喜欢他。”钟蓁本不欲与男子说自己的心事，但须于暻不同，她最秘密的事情他都知道，什么事都能跟他说。
“那又如何？”
“她好像也更适合他，所以，我可能，不行了。”
那么轻易就要放弃的吗？
如果遵从本心，须于暻想说这句话，但是私心还是让他及时闭了嘴。
“是慈寿寺那个画匠吗？”
钟蓁看了他一眼，傻傻一笑：“你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须于暻沉默着没说什么，钟蓁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本来挺难过的……不过我现在想通了，但行己路，莫问前程，喜怒哀乐，均是人生体验。”
须于暻心有戚戚，他何尝又不是呢。
“而且，心理学家都说了，恋爱不过是一种激素作用，这种激素最多只能持续三十个月，过了这段时间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须于暻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正欲问，钟蓁倚在栏杆上转了一个圈，离须于暻更近了些。
“不过你已经帮我忙了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你找这个地方很好，特别喜欢。”
钟蓁举起酒壶与须于暻碰了一下，“今朝有酒今朝醉，多亏殿下，谢谢殿下。来，干杯！”
须于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两腮已经泛红，楼上风大，把她的耳铛吹得摇摇晃晃。
“你别喝了，再喝要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