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邸。
方府尹忙完公务,深夜才归,本想直奔后院,却被仆从告知说方期在书房等他有事相商。
方宇揉了揉疲惫的额角,在仆从的服侍下换了有些褶皱的衣袍,才抬步走进书房。
“你找我?”
走近,便见方期在一旁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在看,见他进来,便把册子放下,起身给方宇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桌案前。
方宇坐下,看了眼眼前的茶,没有动,往后一靠,微仰起头,闭上眼长舒口气才问:“小七,有事?”
方期见方宇略显疲态的模样,以及言简意赅的问话,知道他是让他长话短说,有事说事,便也不打算拐弯抹角,说:“外调的事情有眉目了,明年开春,汾普县县丞。”
“嗯。”方宇用气发出一个鼻音,提醒道:“在外做官,不比州里,小心谨慎些总没错,不要行差踏错连累了方家,可懂?”
最后两个字,方宇是睁开眼,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的看向方期说的。
“嗯。”方期看着,片刻才点头,知道他是在提点警告自己。
见方期应了,方宇也不想再多说,便问:“还有其他事吗?”
“有。”迎着方宇有些不耐烦语气,方期说:“外调之事,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归期不定,我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嗯?难得你想开了。”方宇有些惊诧他说的有事,歇了要走的心思,端起茶杯,轻轻一茗,宽慰开口,“蔡家长女确实不幸,但你等了这些年也算是全了她的情谊。如今你都开口了,那方蔡两家的婚事就趁着岁末办了吧,你也不要觉得时间冲突,那蔡女君可是苦等你多年,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开口就嫁给你呢。正好赶在你外调前成婚,也不负方蔡两家的婚约。这件事,就交给你嫂子去办吧。”
方宇缓缓地说着,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把方期说的婚事给敲定了下来,但见方期冷着一张脸看他,不由将茶杯放下,声音厉了起来:“怎么,你不满意?”
“不满。”方期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说过,方蔡两家的婚事我只认方期和蔡越这两个人的,如果不是,还请大哥另找方家郎君与蔡家结亲吧!”
方期反驳的话,令方宇着实不悦,但他也知晓他这个小弟的脾气,说一不二。那不是他以为的蔡家,那他看上的——方宇不由的将眉头皱起,问:“之前你说的虞家那事,是当真的?”
“大哥不是没反对吗?”
之前他就来问过方宇,得到的态度是比较温和的,既不排斥、也不亲近,那他自然就按着自己的理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只是没成想,方宇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听到他的婚事,下意识的还是同蔡家连在一起,现在还在这儿有些疑惑的问他,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脾气。
“我也没认同!”方宇冷喝着,看向方期的眼神也没有刚才听他说他婚事时的温和喜悦了。
“我只是在通知你。”方期不怕他,声线冷硬,“七天后是个吉时,你陪我去三心庐提亲。”
“呵!”方宇冷笑,看着眼前长身而立的方期只觉得他是翅膀硬了,氏族儿女的婚姻自古就身不由己,利益相连,他想要自己做主,也得看他这个长兄同不同意。
“可以啊。”方宇开口,方期的冷脸松散了一下,下一秒就更冷了,因为方宇说:“方蔡两家的婚约早就定下了,你避不了的。之前还觉得委屈了你,所以一推再推。如今,你也有中意的,正好一门双喜,蔡、虞两家一娶一纳,如何?”
“不可能!”方期冷声否决他的提议。
“那我也跟你说不可能!”方宇看着明显生气的方期,沉声反驳,“若要我去,这就是我的条件。”
方蔡两家的婚约方期是一定要履行的,如果想要同虞家女君在一起,这是先行条件。如果不能达成,那他绝不会答应方期的要求的。
不是由家中嫡系长辈亲自登门的求娶的男女双方,是名不正言不顺,会被世人戳脊梁的。
可以说,方宇这是明晃晃的在威胁方期了。
方期自然知晓这个威胁,但他为了他的计划,是绝不能妥协的。
如果虞恙以平妻的身份被抬进府,那她就立不住脚,在方家后院没有话语权,如何能借着教导的由头把方星月给接出来。
他也不是没想过就同蔡家女君成婚算了,先把方星月接出来再说。可他知道,那个蔡家女君是娇蛮任性的,让她来照顾人怕是会糟践人,且她一定不会老老实实守着那一方后宅,肯定会跟着他跑的。
那样,他用他的婚姻换来的是什么?
一堆麻烦?
一地鸡毛?
还是满眼糟心?!
两个人都冷眼带着些许怒意都不打算退让,僵持在原地。
直到房门外传来一阵轻慢交错的脚步声,一个娇俏美艳的夫人姿态娉婷地走了进来,衣带飘香,让方期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作出什么表情动作。美艳夫人瞧见了,也当没看见,一来便娇滴滴地往方宇身边扑过去,揽着他的手臂,亲热地撒着娇:“原来老爷在这呢,可让妾身好找,今儿特意为您熬得参汤都凉了~”
“更深露重,让下人来问就行,可别着凉了。”
方宇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拉着夫人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揽着她的腰身,瞧着她那一身单薄轻透的衣衫,眼里涌上一些心疼。
这番动作,让美艳夫人软下身子倚靠在方宇的胸膛上,用她柔嫩白皙的手轻轻捶打,娇嗔:“知道了~老爷。还不是都怪老爷,忙来忙去,好久都没回邸了,妾身知道您回来了,那还顾得这些。”
“最近是忙了些,茜儿莫恼。”方宇被轻捶得发笑,软下声音哄着人。
“真的?”胡茜茜惊喜的抬起了头,后又是想起了什么,嘟起嘴嚷嚷,“老爷怪会骗人,这浴河节忙完了,紧接着就是秋闱放榜,老爷那有时间来陪我?哼!也不知道那些个监军、城防营、都尉、长史、府正是干什么吃的,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劳您亲为,要是累坏了身子,妾身可饶不了他们!”
“好,饶不了他们。”方宇笑着应和,松开手让胡茜茜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看向自胡茜茜进来便自觉站到一旁,冷眼看他们的方期,“夜深了,你的事明日再说吧。”
“就按着我的做!”
对于方宇明显带有敷衍推延的话语,方期没有理会,直直地看着方宇,那姿态大有今儿就必须定下,不然你休想走的架势。
“哎呀~小叔子,有什么事就明日再说嘛~不要打扰老爷休息,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体谅体谅老爷。”
胡茜茜好似才看见方期一样,惊呼了一声,娇娇软软的见了礼,就依着方宇,睨着眼端架子,叫他不要任性,要体贴人。
“是不及夫人体贴,顿顿参汤的养着大哥的身体。”
方期看着她那副柔媚的姿态,有些嫌恶,知晓她这是在点他,说话也不客气。
胡茜茜笑容一僵,有些委屈的低下头,躲在了方宇的怀里,喊:“老爷~”
邸里的参汤补药确实没有断过火,方宇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为了他身体着想,她这样做有什不可?
“口不择言!”
方宇安抚性地拍拍委屈得有些颤抖的胡茜茜,板着脸训斥了方期一句。
方期无所谓的听着,这样雷声大点子小的事,他可见多了。
尤其是在胡茜茜的面前。
果然,方宇说了一句就没有下文了,转而说道:“快些回去吧。”
“我的事还没定。”方期说着,动身去把开着的门给关上了。
回头看着他,眼神里的意味很是明显。
方宇沉下声音,问:“你这是在逼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
方期点了一下头。
邸里书房是方宇的底盘,关着门就想逼迫他是不可能的,但他今晚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刚才胡茜茜就说了,近期繁多,方宇少不了要公务缠身。
下次在邸里逮人,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可不想在府衙内同他掰扯。
方宇看出他的想法,额头忍不住突突地跳,有些头疼,知道不开点口子,他这混小子是真有可能把他堵书房一宿,只得道:“明日正巧有空,我就带你去绝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