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珊抿嘴轻笑，她当然没忘记顾瑶嫁给陆侯爷，“六妹妹真是个幸福的人。”
“你是不是羡慕我呀。”
“羡慕？！我有何可羡慕的？我也有未婚夫。”
“二哥的婚事定下来了？”顾瑶笑嘻嘻问道：“我还以为二哥得再晚两年才能定亲呢。”
“……是啊。”
顾珊微微低垂头颅，遮掩眸中复杂的思绪，“我原想着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只要乖巧听话，爹娘就会给我寻个好人家，不拘是商贾还是勋贵世族，他们不看重我的品貌才华，只看重我是否能带给他们荣耀。”
顾瑾瑜轻声宽慰，“这事也不能怪爹娘，我娘早逝，我又是庶女，被嫡母磋磨得厉害。父亲是男人不能替我做主，我只盼着我能嫁个贤良淑德的婆婆，让婆婆对我高抬贵手，让我过点平静的日子。”
顾瑾瑜眼泪汪汪，“不求像大伯娘那般，可也不想像姨娘那样，我娘在我小的时候就没了。”
顾瑾瑜哽咽：“我最怕姨娘了，她一哭我就害怕，我怕极了姨娘，可姨娘偏偏还是死了。我连姨娘最后一眼都见不到。”
顾瑶轻拍顾瑾瑜肩膀，温柔似水安抚：“我知晓二姐姐很难过，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每逢姨娘病故，我心里特别痛苦，恨不得把姨娘抢救回来。可是姨娘去得太突然，她一句遗愿都没有留下，我只能守在她床边。那段日子，我不知熬了多久，差点崩溃掉。”
顾珊眸光微闪，不由得打量顾瑶，此时顾瑶眼圈泛红，泪珠在眼眶中转悠，仿佛受过莫大委屈般。
“二婶婶生病后，我更怕姨娘病故，因此我一定坚强，绝不能让爹娘操心，我不能让爹娘难过，不想让二叔失望。”
“六妹妹……”
顾珊眼圈通红，泪花滚落，“我不想同姨娘比较，我是庶出，又是庶出……”
“二姐姐。”顾瑶拉住顾珊的胳膊，“你千万别这么想，嫡母不会亏待庶出的儿女。”
“可是我……我总觉得我没法比姨娘优秀。”
“哪有这样比较的，不管怎样二姐姐都是我的姐姐，我一辈子依靠你照顾我，二姐姐就是最好的姐姐。”
“……”
顾珊破涕而笑，擦干泪痕，“我不该胡思乱想。”
“二姐姐同三姐姐不必吵架，也不需要为我争论。”
顾瑶语调轻快，“我本身就是庶出，不指望父母疼爱，反倒是二姐姐嫁得好了，才能照顾我，帮衬我。”
顾珊脸颊绯红，“六妹妹这么懂事，我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才好，你……你怎么变成这般？”
“我以前不懂事？我还有以前吗？”
顾瑶轻蔑勾了勾嘴角，“你们都是一些养尊处优的闺秀，我从不奢望你们能体谅我的难处。”
顾瑶拽住顾珊，快步向外走，“走吧，别耽搁二姐姐去赴宴。”
顾珊犹豫片刻，紧跟上顾瑶，两人一起出门。
顾瑾瑜正在院子中练剑，顾四郎站在一旁观摩，神采飞扬，满意点头。
顾瑾瑜一袭浅粉绣兰草裙衫，发髻盘在脑后，鬓角插着两支玉簪，显得端庄文雅。
她手持宝剑，舞姿潇洒利索，剑锋划出一抹凌冽的剑芒，宛若流星赶月，令人目眩神驰。
一套剑法耍罢，顾瑾瑜收剑立在原地，缓缓呼出胸口积攒的浊气。
“好，好剑术。”
顾四郎夸赞，“我女儿同你一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您谬赞啦。”顾瑾瑜腼腆一笑，“不过是略懂皮毛，我还得努力钻研，将剑术练得精湛才成。”
顾瑶：“……”
顾瑾瑜一脸认真严肃，根本就不似谦虚的模样。
顾珊却是眼睛越瞪越圆。
顾瑾瑜不仅在同顾瑶斗诗词，甚至连剑术功底都超过顾瑶了。
她明明是庶女出身，怎会这么厉害？
顾珊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倘若她能学好琴棋书画，不至于让父亲厌恶。
她不仅要同顾瑾瑜斗诗词，还要比试武艺！
“二姐姐。”顾瑾瑜冲顾珊点点头，示意自己看到她了。
“二丫头，今儿你可有信心赢过瑾姐儿？”
顾瑶轻声询问。
顾珊咬了咬嘴唇，“六妹妹等着瞧好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能赢过顾瑾瑜。
顾瑶握紧拳头，“二姐姐加油！”
顾珊脚尖一点，直奔顾瑾瑜而去，一招横扫千军，威风凛凛，颇有几分气势。
顾瑾瑜轻易躲开，随后又展现出她高超的武技，轻飘飘挡住顾珊的攻击。
两人在庭院内交手，旁人只能看出她们剑术不错，但是谁都看不清楚她们究竟谁胜一筹。
一炷香后，顾瑾瑜停手，轻声说道：“二姐姐输了。”
顾瑶眉眼弯弯，“二姐姐果然没让我失望，我刚刚进府时，就听闻过二姐姐的事迹，二姐姐一直是镇国公府上的佼佼者。”
“我是比不上六妹妹的，毕竟六妹妹是侯府的长房姑娘。”
顾珊淡淡一笑，“我已经听说，皇上赐封六妹妹为郡主，虽然不是亲封的郡主，但是陛下对你极是宠爱，便是太后娘娘见到你也是另眼相看的。”
顾瑶面色坦诚：“我也没想到陛下能赏我这份殊荣，毕竟我不过是个庶女。”
“六妹妹太谦虚了，谁不知你的名号？你可是京城首富，名下产业无数，其余铺子更是赚钱的行当。”
“……你们不提这茬，我都忘了。”
顾瑶恍然大悟，“以往我都是按部就班读书，除了偶尔同先生请教之外，并未用银子去铺子上买东西。”
“你不会不舍得银钱？”顾珊诧异追问，“我记得六妹妹曾经说过，她最是节俭的性子。”
“以前是以前，我同二姐姐比较投缘，所以我才舍不得银子。如今我同五姐姐和六妹妹关系也算是融洽，有什么话，我直言，不必藏着掖着。”
顾瑶慢条斯理整理衣袖，“我不缺银钱，自然不会在乎花银子，不过，我既然入宫给娘娘治病，总得带足够的药材，银子嘛，留着备不时之需，我还要用银子，我还得养家糊口呢。”
“你说得都对。”
顾珊点头，“是我多心了，六妹妹不怪罪，是再好不过的事。”
顾瑾瑜垂下头颅，低沉悦耳声音传来，“六妹妹，你方才说我不配做你姐姐，可我是嫡母嫡亲的骨肉啊，我同三妹妹情谊甚笃，你不该误解我，你……”
顾瑾瑜哽咽般说道：“我也知道你怨我，怨我没能帮上忙，我……”
“三姐姐别哭，我怎么敢埋怨三姐姐呢？”
顾瑶安慰般拍了拍顾瑾瑜的肩膀，柔声道：“我只恨自己帮不上二伯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
“二姐姐，我不是埋怨你，只是希望你能早日掌控侯府，把我娘从牢里救出来！”
“……嗯。”
顾珊重重颔首，“这次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顾瑾瑜轻叹一声：“那就拜托二姐姐了。”
顾四爷眸光微闪，转身离去，他不愿意继续听女孩子们的对话，怕忍不住打断顾瑾瑜的演戏。
顾瑶看到爹离开，嘴角抽搐了几分。
“四叔这是生气了。”
顾瑾瑜轻声道：“我是不是太急切了？应该等到宴席散去之后再同顾珊姐姐谈谈的。”
“四婶不许你出门，你肯定憋闷坏了。”
顾瑶轻松挽住顾瑾瑜的胳膊，“你想去哪玩？我陪着你去。”
“我……我想见见祖母。”顾瑾瑜轻声说道：“她一辈子操劳，膝下没个男孙，又是个慈爱宽容的老人，她一定很想抱到重孙子。”
顾瑶眸子闪烁，轻声说道：“祖母年岁大了，她最喜欢安静清净的日子，咱们不去扰她。”
“不，我就是想去看看祖母，我不说话，不烦她老人家，只是远远看她一眼，同她说几句话即可，求六妹妹成全。”
顾瑾瑜恳切哀求，眼圈泛红，盈盈欲滴。
顾瑶仿佛看到了当初委屈痛苦的顾瑶，“二姐姐何必强人所难？祖母最近一直闭门不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讨厌热闹喧嚣。”
“我只是想念她老人家罢了。”顾瑾瑜轻声说道：“我听母亲说，祖母每日吃斋礼佛，抄写佛经，诵读佛经。我想……我想告诉祖母，我会好好孝顺她。”
顾瑶抿了抿嘴角，“你这么做不合适，祖母不会因此改变对你的态度，反而她对你会越发疏远。你若是执意如此，倒显得你不孝了。”
顾瑾瑜愣了片刻，轻轻摇头：“我并非指责祖母冷漠无情，祖母对我的心思，我一直是领情的，只是我想尽快证明自己。”
她缓缓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平和，“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耽搁你和四弟妹的婚事，我……我会找机会离开京城，去乡下庄子上小住。我知晓母亲是为我好，担心我在京城受委屈。”
“二姐姐，您……您真舍得？！”
顾瑶惊讶问道：“我不懂您这些年受得委屈。”
顾瑾瑜嘴角扯动，勉强维持平静，淡淡地回道：“我已经习惯了，不过是换一处宅邸居住，只要我还活着，就能让母亲安心。况且乡下环境更适合我静心，我也可避免同顾璐争锋，省得让祖母为难。”
“我……我不会阻拦你。”
顾瑶迟疑片刻，轻声说道：“二姐姐，你还年幼，不懂人心险恶，你……你不该如此单纯。”
“我没觉得自己单纯，反而感到很踏实，很舒服。”
顾瑾瑜唇边噙着浅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遇见你们一群善良的妹妹，你们永远不会伤害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相信你们。”
“可是我不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