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修士推着弩车慢慢撤退，一半修士手上分别抓着只大网，对里面残活的妖兽挨个补刀。
峡谷外面的地上，土壤一层一层被血浸染，早已经变成红色，此时更血流成河。
周眦看到两人从峡谷走出来，连忙上前，“春秋，你下次能不能冷静一点？峡谷不安全你不知道吗？”
“我错了，老周，我错了。”解春秋连忙讨饶。
冷双易听着两人的吵嚷，混合着妖兽的惨叫声，皱了眉头，最近的收获越来越少了。
十年来，大家竭尽所能围猎妖兽，每人捕获的妖兽数目都至少达到了三亿以上。
可是，自半年前开始，他已经敏锐感觉到妖兽数量在急剧下降。
例行的庆功宴开始，凌风带着小哈哒哒地跑过来，也不用人招呼，坐下就开吃。
他这些年过得可真是如鱼得水。
大事小事正事杂事他都不用管，也不用出灵石，只要定期记记账，收妖兽就可以，简单的不行。
“大人，上面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凌风一愣，抬头看向向自己提问的冷双易，把嘴里食物咽下去，“没有啊，怎么了？”
冷双易皱皱眉头，“最近每个月的妖兽数量在减少。”
其他修士一愣，有人跟着点头，“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妖兽少了些啊。”
“是不是里面那只大妖出事了？”冷双易看着坐在对面的凌风。
凌风摸着怀里的小哈，满脸奇怪，“怎么可能？你别瞎想。”
“怎么不可能？”
冷双易站起来，看着他，“咱们每人交了至少三亿只妖兽了，加起来超过九十亿。这才十年，整个涅仿山脉，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妖兽？”
众人一愣。
是啊，妖兽生小妖兽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哦？那你觉得呢？”凌风把小哈从身上赶下去，坐直身子，面容罕见地严肃起来。
冷双易抱着双臂，“只有一个可能。里面的那只大妖，自己有很多妖兽小弟，每次发动妖兽潮的时候放出来。”
凌风似笑非笑，“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冷双易看着他，“金兵试炼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消耗那大妖的实力吗？现在那大妖的小弟越来越少，上面是不是可以派人来击杀大妖了？”
如果杀了大妖，是不是他们的金兵试炼就算通过了？
他就能回家了？
想到这里，冷双易心里火热。
“你们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杀妖兽上吧，谁杀够十亿只，我就送他出去。”凌风放下一句话，不再看他，继续吃。
冷双易还站着，修士们一动不敢动。
“妖兽越来越少，若是我们存不够十亿只怎么办？难道要一直呆在这里？”
凌风抬起头似笑非笑，“你们已经攒够了九十亿只妖兽，稍微运作一下，就能出去九个人了。”
修士们一下子看向冷双易，眼神十分热烈，谁不想出去呢？
解春秋看着一些修士眼珠转转，拍桌说道：“我们三十个人是兄弟，向来是有仗一起打，妖兽一起分，就算离开，也是一起走。”
“对！”
十年来的朝夕相处，大家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尤其冷双易看到起到大家都这么想出去，自然在想出去的办法时，下意识地要带上他们。
凌风摇摇头，根本不相信他们三十人能一起出去，“上面不会派人来攻击那大妖的。你们想出去，还是乖乖猎妖兽吧。”
“武智灵猿的小弟已经死伤不少了，仙盟和金兵队若是想杀这大妖，现在就应该做准备了。”
“啪！”
凌风拍了下桌子，猛地站起来，“你竟然偷偷去了那里？不要命了你！”
“原来你知道那里的大妖是武智灵猿！”冷双易直直地看着他。
“别跟我打岔。你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凌风满脸怒气地看着他。
他在这金兵仿的一条隐秘任务，就是保证这些试炼修士的安全。
结果这个冷双易竟然瞒着他，偷偷靠近了武智灵猿。
那只武智灵猿的威力，自己可是领教过的。
冷双易根本不怕他，“你也别跟我打岔。要是我们把那只武智灵猿的小弟杀光了，也不能全部出去，那要怎么办？”
“哼，你们每人现在才这么点妖兽，还天天想着出去，做梦吧。”凌风转身离开餐桌，回到屋子里气呼呼地躺下。
冷双易颓丧地坐回板凳上，双手捂脸。
五年后，他们每人五亿只妖兽还没攒齐，就迎来一个坏消息。
凌风拿着一个阵盘通知他们，以后一个月一次的妖兽潮，会变成一年一次。
修士们全炸了。
离开的曙光就在眼前，突然被人掐灭了？
“我们不参加试炼了，放我们出去！”
“我们要离开这鬼地方！”
“杀妖兽有个屁用！还不是想关我们多少年就关多少年！”
“就是，囚禁我们，还拿杀妖兽糊弄我们。”
“大人，求求您了，放我们出去吧。”
……
凌风从人群的撕扯中逃回屋子，把门关上靠在门的背后，一脸无奈。
“扑通——”
金毛小狗从窗子跳进来，落在桌子上，尾巴一扫，一个茶杯骨碌碌滚到桌旁，掉了下去。
它赶紧变成金光落在地面，变回小狗，茶杯刚好倒扣在脑袋上。
“汪汪！”它眼睛上翻，拼命示意主人看自己头顶。
凌风走过来，把茶杯放在桌上，抱着它一脸忧伤，“小哈，可能，咱们也要好久才能出去了，怎么办？”
“汪汪！”
下午，房门被敲响。
凌风打开房门，看到冷双易站在门外，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别处，“此事已成定局，我也没有办法。”
这是冷双易第一次看到他的屋子。
空荡荡的屋子，地上放着一只窄窄的空床板。屋内一个火炉，一个椅子，还有一张坑坑洼洼的桌子，上面放着不少杂物。
金毛小狗正卧在地上，大口嚼一个干馒头。
以前，冷双易以为凌风是一个贪婪无度，极爱奢靡的人。
后来，感觉他是一个沉默寡言，只对妖兽和灵石感兴趣的普通修士。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凌风的生活这么凄苦。
“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们，要走了。”
冷双易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他们的打算。
凌风一愣，“走？你们能走到哪里？”
金毛小狗放下干馒头，抬头瞅着他们。
冷双易看看帮过他们许多忙的金毛小狗，眼神更加温和，“我们准备一起走出涅仿山脉。”
“怎么可能？外面布置了大阵，你们怎么出得去？”
“凡事总要试一试。”
两人双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想到，他们两个很少有这么温和着说话的时候。
“现在的弩车已经改进几代，塞上灵石就能自主射击。我们会把全部弩车留下来，金兵仿应该不会被妖兽潮侵袭。”
冷双易看看金毛小狗，又看看凌风。
虽然他觉得就算不把弩车留下来，他们俩也完全能抵挡住妖兽潮，但是，这是大家同意的心意。
“难为你们还能想着我俩。但你们呢？涅仿山脉范围甚广，一路极其艰难。而且大阵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容易破的，留下来慢慢杀妖兽不好吗？”
凌风真心实意地劝道。
冷双易摇摇头，“再难我们也要试一试。”
妖兽潮能够从一月一次变成一年一次，自然也能变成十年一次，百年一次。
留在这里，终究是徒劳。
“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
冷双易拱拱手，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来，并未回头，“大人，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谢谢，不用。”
“吱呀——”
房门合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冷双易自嘲地笑笑，大人有走狗，本来就来去自如，何须他来关心。
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涅仿山脉。
一个个修士从绳子上滑下来，身上储物袋鼓鼓囊囊。
鲁岭把其他绳子一根根卷好收起来，回头看了眼金兵仿，叹口气。
他拉住最后一根绳子，朝着空荡荡的金兵仿叫了一声，“大人，一会儿你把最后一根绳子收起来。”
无人回应。
他叹口气，滑下绳子，走进人群里。
“人齐了，那咱们走吧。”周眦扬声道。
一行人朝着预想中的方向，慢慢前行。
凌风伸手推开屋子，走到广场。
一圈桌椅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跟以往众人全部外出围猎时一模一样。
桌上放着一枚阵盘和一个储物袋。
凌风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往常的位置。
他看了看储物袋，放在一旁，拿出一壶茶水，一个干馒头，眼睛微微湿润。
金毛小狗围着长桌转了几圈，飞奔向大家常住的屋子，一间一间仔细查看，最后垂着脑袋走回主人身边。
这边，修士们爬上一座山的山顶，极目远眺。
山的后面还是山。
“太阳要下山了。”
不知是谁说一声。
冷双易抬头看了看准备钻入乌云的太阳，扭头朝金兵仿看过去。
修士们也不约而同地看向金兵仿。
一人一狗，站在城墙上，沐浴着阳光，全身金黄，看向这里。
解春秋鼻子酸酸地，“其实大人对咱们还挺好的，每次出去围猎，都让小哈帮着咱们。”
“没事，我们把弩车留在那里，他们必然安全无忧。”周眦拍拍他肩膀。
“走吧。”冷双易回头，率先开始下山，“我给他留了三十万中品灵石。”
“什么？”
解春秋脸上的哀伤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干嘛给他留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