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一天下大雪,所以4号就没有休息,连着上到10号,之前都是下午三四点才放学,这次学校大发善心,上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放假了。
天晴的不错,不过3、4、5连续三天下雪,所以即使过来了一个星期,路面依旧有积雪,雪水一化走起路来泥泞不说,早晚还上冻。
小酒是真不想去坐汽车,可没办法,铁路上虽然从L市到Y县更近,只需要二十来分钟,但因为Y县是小站,它不停。
如果骑自行车回家,估计屁.股得磨烂,再说这路也不好走啊!
回去吧,难,不回去吧,她还想看看爷爷奶奶,真是愁死个人了。
胜男姐,明霞姐她们倒是有邀请她去她们家过周末,尤其是朱红旗,太想感激她了,非常想让她跟自己回家,全家人都要请她吃一顿饭,被小酒婉拒了。
“红姐,咱们来日方长,不着急哈,我奶奶身体不好,我得回去看看才能放心,以后有时间了,一定去你家玩。”
就算晕车再厉害,小酒还是一放学就往公交车站跑,结果等车的时候,一辆军牌吉普车竟然停到了她跟前儿,从副驾驶的位置探出一颗熟悉又陌生的脑袋:“小酒?”
小酒反应了几秒钟后,一脸惊喜的跑过去。
“天啊,兴哥哥,怎么是你啊?你不是在山城吗?”
周兴一看自己没认错人,拉开车门就下了车。
他身上穿着显眼的军装,加上这些年个子长高不少,都说部队很锻炼人,这话是一点没错。
昔日还略显稚嫩的少年,而今不但变得挺拔壮实,黝黑的脸上更是流露出军人特有的坚毅。
“我们来这边办点事儿,早就听阿越说你考上了洛一高,我本来想着等手头事处理完来看看你,没成想咱们这就遇到了,你这是……回家?”
“是啊兴哥哥,上周下大雪没放假,这不今天放学早,我就想回家看看。”
周兴一听她要坐车回家,低头沉吟片刻后,走到驾驶室的位置,对着他的战友说了几句话。
而后他绕过车:“来小酒,上车,我送你回去,正好我也许久没有见陶爷爷陶奶奶了,今晚就在家里住一晚,明早我们再去办事儿。”
小酒犹豫了一下,周兴摸摸她的头,“没事儿,不耽误,来,上来,”说着就去拉她的书包带。
小酒只能顺从的上了车,周兴上来之后,冲着她介绍起自己的战友。
“这是牛峰,”而后又对牛峰说:“这是我陶家妹妹,”
同样黝黑壮硕,身高一米九左右的牛峰一张口就是一口的鲁省方言:“妹子好啊!”
小酒赶紧躬了躬身:“峰哥好。”让她喊牛哥,她可喊不出来。
这一路她以为会很尴尬,没想到这位牛峰同志是个话痨,一路上得不得得不得个不停。
当然,也多亏了他话多,要不然她跟不善言谈的周兴还真说不到一块儿去。
周兴坐在副驾驶,多次提出让牛峰注意开车。
因为这货说话的同时还要往后看一眼,可把周兴气够呛。
不过小酒也因此知道牛峰是省军区派来跟周兴接洽共同执行任务的人。
别看牛峰是省军区的人,他好像对底下这些县市非常熟悉,都不需要问路,驾驶技术也不错,至少她没晕车,也可能是因为一直说话,顾不上晕乎。
牛峰不仅能聊,说起各地的美食也是侃侃而谈,听得出来这货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
原本需要两个来小时的路,竟然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开到了村儿。
都是本本分分一辈子的老百姓,平时村里面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
之前生产队有镇长下来视察工作已经让大家觉得官大一级压死人,村长大队长会计们各个伏低做小,吹捧侍奉左右。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是骑着自行车来的,哪里见过什么汽车,更何况还是军车?
所以当这辆车开进村子的时候,后面就跟了无数看热闹的小孩子。
尤其是男孩子,天生就对一切军用品感兴趣,看到军车就兴奋的不行。
孩子们兴奋的同时,村里一些人也看到了这辆车,本能的跟着车走,想看看这是谁家来的大人物。
这辆车最终停在了周家和陶家中间的路上,靠着周家的后门停下。
当小酒和周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是一脸的惊讶,尤其是周家其他房的人,那表情,呵呵,就跟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关键周兴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提着礼物朝周围认识的人点头问好,然后跟着小酒一起进了陶家。
眼瞅着本该提礼物去周家问候的人,如今却进了陶家,周家各房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不过这来看热闹的人,只有周家二房,三房那边却是一个都没来。
想来也是,当年周家大房的二老去世,这三房的老太太可是有重大责任,人家周兴回来她要是敢往前凑,那不?等着找死呢!
再说周家三房的周大山自打挨枪子之后,媳妇跟他离婚后再嫁,儿子们当了混混,饥一顿饱一顿,三房也不养,如今人去哪儿了村里也不知道,反正估摸着是没好下场的。
不过你以为周家三房躲着就行了,立即有好事儿的村里人找到周家三房开始冷嘲热讽的公开骂人了。
要不说周家三房的名声差呢,也没啥好人缘,碰上点事儿,和他们不对盘的人就站出来嘲讽着骂呀,直骂的周家三房老太太站在自家院子里开始回骂。
他们骂的欢的时候,陶家这边却是一片和谐。
本想着家里就只有爷爷奶奶的小酒,没想到阿娘也在家,不过小哥陶安还没回来。
看到小酒和周兴以及跟过来混饭吃的牛峰,赵伶俐一脸惊讶。
“天啊,小兴你怎么会和我家这闺女一起回来?回家就回家,咋还买这么多东西啊,又乱花钱!”
“婶儿,这不是挺长时间没回来看看嘛,应该的。至于小酒……,我去L市路过公交站,正好看见她,就给她送回来了,我们的工作暂告一段,想在家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周家有几个闺女住,那肯定是要住在陶家的,赵伶俐正好在家打扫卫生,说着擦了擦围裙。
“成,我这就给你们俩收拾住的地方,快进屋,你爷爷奶奶那屋有炕,赶紧进去暖和暖和。”
陶爷爷走出来看到两个穿军装的帅小伙,高兴的上前握手,还含着泪摸了摸两个人耀眼的军装。
“好,好呀,真好,阿兴啊,你外公外婆要是知道你们兄弟俩这么有本事,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息的。”
“陶爷爷,不止是我们弟俩,那不是还有陶醉和陶然吗,他们俩上的也是军校,大伯二伯他们也是后继有人了。”
陶爷爷为什么哭,还不是想到了自己牺牲的两个儿子?
而周兴和周越参军上军校,也算沿袭了舅舅们的风采。
等俩人寒暄之后,牛峰才适时的出来转移话题。
“陶老爷子您好,我是周兴同志的战友,我叫牛峰,鲁省琴岛人,今年二十五岁,日前在Z市服役。”
老爷子惊诧的说:“呀,那你还是从省会过来的呀,鲁省琴岛人,肯定爱吃鱼对不对,正好你有口福了,我这干孙女儿刚给我们送了两条大鲅鱼,伶俐啊,今晚包饺子,给俩孩子接风。”
一听能在豫省吃到鲅鱼馅的饺子,琴岛人牛峰那个高兴啊!
“太好了老爷子,我还真挺久没吃过鲅鱼馅的饺子了,真没想到咱这不住海边的人,竟然还能弄到鲅鱼。”
小酒赶紧解释:“别看我家四姐听觉不好,可人力气大啊,早些年救了个县城粮站的小干部,所以隔三差五都能给四姐透露点信儿,上哪儿哪儿能买到好东西。”
这是这些年她们姊妹几个编织出来的谎言,家里人都知道,所以这个时候小酒说出来,一点也不违和。
开始小酒还担心家里的白面不够,正想着怎么补充点,结果看到赵伶俐提出来了三十斤的布袋子,里面竟然都是细粮,她诧异的问:“哪儿来的?”
“我和你爹这俩月攒的呀,”赵伶俐每个月有30斤供应粮,陶昌义是42斤,加起来就是72斤,细粮只能领三成,也就是说一个月不到22斤,所以两个月下来,的确能攒下来这么多。
至于先前他们囤的那些粮食,小酒和陶家人说的是藏起来了。
她虽然上学去了,可是姐姐们会帮忙去拿。
这也得亏家里人对唐家姊妹信任,从未过问过粮食的事儿。
主要还是经由她们照顾,老两口的气色的确越来越好。
而且每次他们回来,都能吃到纯细粮做的吃食。
隔三差五的,翠花翠菊也会给他们送吃的,除了粗粮做的吃食外,还有各种咸菜、咸鸭蛋,也正因为有家里人的贴补,他们在厂子里才能省下不少的粮食。
这不,听到家里来客了,翠红拎着篮子可就过来了,一进门就碰上从陶家厕所出来的牛峰。
牛峰一身笔挺的军装,要是不说话,还挺像那回事儿,他可以在兄弟面前插科打诨,可是冷不丁碰上一个不苟言笑的姑娘家,尤其这姑娘皮肤算不得白,长得虽说不大好看,可一看这结实劲儿,就知道好养活。
“四姐,你咋来了?”小酒听到牛峰主动问好的声音,探出脑袋一看,赶紧跑了过来。
翠红一看小酒的比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听说你家有客人,就过来送点东西。”
说着可就进了灶房,打开篮子将准备好的鸡蛋、新鲜的韭菜、猪油渣、以及五六斤的玉米面放到了案板上。
“昨儿干娘说有白面,我们就送点玉米面过来,可以包两种颜色的饺子,这韭菜是我们在暖炕屋里种出来的,干娘可以配着鲅鱼、猪油渣包一顿。”
说着,也不等赵伶俐拒绝,就对小酒说:“一会儿再过来帮忙。”
翠红走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杵着的大个子,目不斜视的走了。
等她一走,牛峰可就过来问了:“嘿,小酒,这是谁呀?”
“哦,我娘认得干女儿啊,我平时都叫她四姐的,就是小时候高烧后遗症导致听力受损,但不影响她说话,而且我家四姐力气贼大,”
赵伶俐看着翠红拿过来的东西,那是一点脾气都没。
“这孩子,生怕我拒绝,火烧眉毛似的走了。”
牛峰立即‘哦’了一声,“原来她就是你们提到过的力气大,听力不太好的姐姐啊,别说,这闺女看着就壮实,最主要那股子的黑劲儿啊,跟我有点像,哈哈!”
小酒无语的看了眼牛峰,“谁说的,我家四姐才没你那么黑呢!”
“哎呀,我这不是晒黑的吗,你四姐这看起来像是天生的。”
“才不呢,你们当兵的风吹日晒,我们四姐也天天下地干农活,也是后天晒的。”
带上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家四姐的黑劲儿像桃源村死去的那个坏老太太。
她们姊妹九个,就数四姐倒霉像那鳖孙老太太。
赵伶俐听牛峰和小酒抬杠,句句不离翠红,突然不经意的问起来。
“牛峰啊,我刚才听说你二十五了,可有定亲啊,家里都有什么人?”
“婶儿,我家琴岛渔村的,我爹和我爷在我十岁的时候出去打渔,遇上大风浪,没能回来。
我娘后来改嫁我丧妻的堂伯,我是我奶奶一手带大的,前几年没了,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至于我那个娘,后来又生了一儿一女,对我早就没啥感情了,我也就回去祭拜爷奶的时候,才能见上她一眼,但也就渐渐而已。”
提到自己的家人,原本还算开朗的人,突然一下子情绪低落下来,看得人不由一阵心疼。
赵伶俐本来就是良善之人,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就生出了同情之心。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对象啊?”
牛峰不由苦笑:“婶儿,我哪敢想啊,就我这身世,城里的人家瞧不上我,村里的姑娘要是不嫌弃我这个当兵的三天两头出任务,不着家,只要人家愿意,我这儿怎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