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阳光正暖,小酒看着阳光下认真编藤筐的周越,突然觉得他的脸部线条尤其的冷硬,尤其紧抿着唇的时候,黑眸更是深不可测,看起来是在编筐,实际上他的思路早就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周越不属于特别帅气的男生,刚来的时候又矮又小,这两年虽然蹿高了点,但比之大哥二哥,还是差了点距离,主要还是正在发育的时候,他和周兴经历了那样的流浪,再好的身体没拖垮都是奇迹。
本来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周爷爷周奶奶的去世,又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
明明没多大,却非要装出少年老成的样子,平日里也不见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对吃住也没什么追求,爷奶的去世,让他对生活更是充满了无力与彷徨。
她有些心疼这个少年,更心疼时局下像唐翠花她们这样与命运作斗争的少女。
周越也好,翠花姊妹五个也罢,谁不是努力的活着,谁不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拼搏?
对比之下,她何止是幸运啊,简直就是运气爆棚,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了。
奶奶总说她是家里的福星,是她的乖宝,但她觉得,奶奶他们才是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贵人。
没有奶奶精心的呵护,她哪有如今这样的好性格,好享受?
“越哥哥,兴哥哥没给你写信吗?”
周兴也当兵也差不多两年了,他是54年春天当兵走的,最多再过俩月,就两年了。
两年来,周兴没有回来过,不过周奶奶说他在东北那嘎达,年龄小,不至于上战场,但也不会多轻松。
提及哥哥,周越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流动的光,还抬头朝她看过来。
“大哥在冰城,那里很冷,很苦,他每个月只有六块钱的津贴,都攒着寄回了家。”
这就是写信了。
六块钱全都寄回来,这哥们可真够狠的。
虽说在部队不花什么钱,但年轻小伙,正是吃的多的时候,却不贪嘴,惦记着长辈和兄弟,这是怎么样的神仙哥哥啊?
三九年出生的周兴,如今也十七岁了,在部队练了两年,只怕比两年前更厉害。
万幸的是周兴参军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后续虽然也有摩.擦,但不至于造成太多的伤亡。
“越哥哥,你今年夏天就中考了吧?有没有理想学校?”
周越点了下头,“陶然没跟你说?我们俩已经被保送进市一高了。”
“啊?保送了啊,我二哥居然没说。”
同样是四二年出生的陶然,今年夏天也升高中,两年之后他们就参加高考。
不巧,上大学正好是困难时期。
“那可真是太好了,距离你军校的梦又近了呢!”
“但愿吧,不过考军校更为严格,”
这么一说,倒是和他们陶家的情况一样了,当初周兴当兵是因为身体素质好,而且只是去当大头兵,后面即使表现好,晋升也会因家庭出身受限,如果周越也走这条路,的确和他所说的一样,审核会更严格。
因为能考进军校的,可不能当普通的大头兵对待,这未来可都是指挥官级别。
有了大学身份加持,晋升会更快更稳,但前提条件是能够通过组织的政审。
闲来无事,小酒编不动藤筐,就去掐辫子,掐辫子可以做草帽,做好的草帽可以拿到集市上卖。
投机倒把罪是过了困难时期之后才开始的,现在管的还没那么严,但是为免落人口舌,爷爷就会拿草帽换东西,等值交换,不要钱,只换东西。
爷爷的草帽编织的又结实又好看,挣得完全就是功夫钱,一个草帽才五分钱,能用好些年。
她和奶奶平时就掐辫子,最后爷爷拿着这些辫子再编织成草帽。
靠着这个,也能在集会上换点盐和火柴。
爷爷不仅会酿酒,编草帽,藤筐,还会用动物的羽毛做扇子。
用动物的骨头做包饺子的小扁勺。
如此全能型的爷爷,最近却经常和周越一起研究木匠活,看来他已经找到了下一个要学习的方向。
别看周越入行时间很短,但他聪明呀,而且木匠有时候讲究的也是个物理学,搞清楚一些家具的原理,会画图纸,看懂图纸,再慢慢研究,打磨之后就是技术。
周越在年三十傍晚就给老两口匆匆下葬,当晚就还了村里老人的棺材钱,生怕再因忌讳连累人家。
爷奶合葬在一起,周越大年初一晌午这顿饭,是带着酒菜在他们坟头坐了一晌午。
以前觉得没话可说,可是在他们走了之后,他又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内心的懊恼,悔恨,让他喝倒在坟头,最后还是大哥二哥陪着他,送他回了家。
昨天的失态,今天的面无表情,心中的压抑却始终没有找到发泄口,再这样憋下去,他很有可能会爆发出来,幸好,他找到了可以报复的机会。
当他们听到前院的惨叫声的时候,谁都没有动,周越的唇角更是冷漠的紧抿起来。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换锁了,是不是就等这一天呢?”
周越冷哼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了,不够。”
“咱不去看看?”周越反问,“看什么?看他怎么当贼?还是看他怎么夹着尾巴逃跑?”
周越稳如泰山的在那儿坐着,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前院就恢复了安静。
“幸好他不傻,没吸引邻居,要不咱可就白辛苦这一场了。”
大概晌午的时候,周越从后门回了一趟家,回来的时候朝小酒点了下头。
“一切按计划进行。行了,饿不饿?饿了我给你煮饺子,或者你想吃蒸饺?”
小酒摇摇头,“我早上喝了一大碗羊奶,又吃了两个鸡蛋,一点也不饿呢,越哥哥你要饿了你先吃,我等饿了再说。”
周越见她不吃,也不想二次烧火造成浪费,干脆也陪着她。
小酒从仓库转移出来花生、瓜子、核桃打算给他当零嘴吃,结果人家居然还不吃?
“这核桃皮可薄了,一抠就开了,越哥哥你尝尝嘛!”
周越叹了口气,“这么金贵的东西,还是你留着吃吧,哥大了,吃饭就行。”
别看周越不吭不哈,在吃食方面,其实他分的很清楚,也不愿意占这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