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审讯室里洛青川和负责记录的女警并排坐在李松阳对面，顾烨宸则坐在距离稍远的位置，以便能够更清楚的观察李松阳。因为身份问题，柒子瑾此时只能站在单面透视镜之后，默默强势围观。
尽管柒子瑾身在门外，但透过面前的单面透视镜，他还是能够深刻感觉到房间里盘桓环绕的低气压。
“李松阳，现在你坐在这里，我想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要浪费时间，你知道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洛青川的语气很平静，但无形中就给人一种震慑，目光也是极度锐利的，仿佛只一眼就可以将眼前的人看得透彻。
李松阳的脸色变了变，缓缓低下头，微皱着眉，嘴唇紧抿，内心似乎正在挣扎，停了半晌，他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却是：“警察同志，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太太，她现在怀着孕，不能受刺激。”
呵，这倒是挺有意思。
现场气氛明显一僵，洛青川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可好不等他开口，旁边的女警倒是先说话了：“现在知道自己老婆怀孕不能受刺激了，早前出轨的时候干嘛去了？”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透着不易察觉的烟雾，此时她眉头紧皱，下意识的握住了手中的笔。
洛青川侧眸淡淡看她一眼，转头间语气也较刚才更冷了几分：“李松阳，现在把你知道的，有关肖茜死亡前后的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你应该知道，故意杀人罪的量刑，就算是从犯亦或是包庇，也足够你在里面呆上个三五年，你可想清楚了。”
这话明显吓到了李松阳，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目光瞬间就有些涣散，下唇阖动着，喃喃自语：“三年......三年......绝对不行，这会毁了我的......这会毁了我的！”突然他猛地垂下了头，把脸深深埋进掌心，浑身抑制不住的抽动。停了半晌他才终于抬起头，红肿着眼睛望着洛青川，语气却是无比坚定。
“警察同志，我说，我全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是通过我姐认识的肖茜。当时我手里有些余钱，想要投资一些理财产品，正好当时我姐手里有几款不错的理财产品说是通过肖茜购买的，所以我就让我姐从中介绍了，之后就和肖茜认识了......”
“不要避重就轻！”年轻女警厉声道，“你就说前天晚上是不是和肖茜在一起？”
李松阳半张着嘴还没有闭上，目光闪了一下，点头：“是。”
“把那天的经过说一遍。”一直沉默的顾烨宸突然开口，他面色平静的看着李松阳，墨色的眸子却是如鹰一般犀利。
李松阳的声音莫名就有些颤抖：“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出差，刚回来没几天，就一直在家陪太太。前天下午肖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我原本不想见她的，结果她威胁我说，见不到我认就去我家找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去见她......其实我是想去和她说清楚的，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太太马上就要生产了，我想做一个好父亲，但是......”
“你和肖茜发生关系了？”洛青川打断他。
“嗯。”李松阳点头，抬脸看见一脸嫌恶的女警，下意识开始辩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当时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是她求我不要走，让我再陪她最后一次，所以我才......但是真的不是我杀了她。当天晚上我没有留下过夜，中间我接了一个电话，就先走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昨天早上了，当时她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募地小了下去，似乎脑海中正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微微摇头，眉头紧紧皱着，仿佛仍然不敢相信。
洛青川：“谁打来的电话，大概几点？”
“公司的部门经理，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李松阳答道：“我的公司刚刚启动了一个新项目，事情很多，我前段时间在外地出差就是因为这个。”
洛青川：“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回家了。”抬眸正撞上眼神中透着不耐烦的洛青川，李松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让他说的更详细一点，只能说下去：“我真的回家了，我太太可以作证的。”
“你到家是几点？你公司的部门经理是谁，你们在哪里聊的？在这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顾烨宸音色凉凉的抛出一连串问题，微微扬起了嘴角，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看不懂的情绪。
站在单面透视镜外的柒子瑾有些愣，不明白他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找到破绽了？
李松阳想了想：“大概在11点左右，我记得到家的时候电视里在播晚间新闻。我是和客户部经历赵斌一起在二环边上的一家咖啡馆谈的事情，那里离我家比较近。至于很特别的事情......”他停了一刻，茫然摇头“没有。”
“那你是昨天早上几点回的酒店？”洛青川问，“当时现场什么样？”
李松阳皱眉想了想：“大概早上7点左右。我打开门没有看到肖茜，房间里是整洁的，跟我走的时候差不多，我以为她走了，却看到她的衣服和手提包还在。浴室的们锁着，我以为她在里面，结果开门就看到肖茜躺在浴缸里，流了好多好多血，人已经死了。我当时吓坏了，也很害怕，马上就走了。”他的声音终于忍不住的颤抖，再次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心。
低微的呜咽声回荡在不大的审讯室内，一声声的令人心悸，仿佛无形中亦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还有那隐藏于内心深处的疼痛和无力，但似乎又带着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松懈。
“既然你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酒店？”顾烨宸一挑眉，“而且，为什么当时你看到肖茜的尸体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还有，你为什么今天来投案，还带着你的姐姐？”
此话一出，室内猛然一静，柒子瑾心头也是一紧。
下意识目光锁紧李松阳，就见他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支吾着说：“我那天晚上走的时候带走了房卡，昨天早上过去还的。当时看见肖茜的尸体我吓坏了，我从没见过死人，所以没反应过来。我也不敢回家，就先去了公司，然后我给我姐打电话，结果她说......她说她昨天晚上找过肖茜，她原本是想权肖茜离开我，结果肖茜不同意，还讽刺挖苦她，她气急了，可能还失手杀了她。所以我......”他说不下去了，低垂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他重又抬起头，“警察同志，我姐姐离婚了，当时就是因为我姐夫出轨，所以她知道我和肖茜的事很生气，也是她劝我和肖茜断了的。而我也确确实实想结束了，结果没想到最后成了这样。我姐姐身体不好，之前因为我姐夫和孩子的事生了一场大病，精神状况不太好，比较容易激动。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她杀了肖茜，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姐姐啊，我不能看着她一步错，步步错啊！”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整个一个大男人，把脸埋在双手中嚎啕大哭，那样子，看着都叫人心酸。
洛青川侧头给身边的女警第一个眼色，自己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出去，还不等他迈步，就见顾烨宸也站了起来，顺手扣上西服扣子，率先迈出门来。
——
出了门，洛青川快走两步跟上顾烨宸，很是严肃的问：“顾博士，您看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先审问一下李春梅？”
顾烨宸头也没回，语气轻慢的说：“洛队，我觉得你现在很有必要去申请一张搜查令，顺便去看看李松阳的车上或者家里有没有一些比较奇怪且不好清理的痕迹，当然这个痕迹的范围很宽泛，我建议带着鉴证科的同事们，另外，我觉得你有必要详细的和李松阳的妻子谈一谈。”
我去啊~~~这是什么情况？！
从刚才两人出了审讯室的门就一路跟过来的柒子瑾完全不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有一点事毋庸置疑的是，顾烨宸已经把李松阳列为了首要怀疑对象。
“顾博士，你不相信李松阳的话？”洛青川眉头紧皱，一脸凝重表情。
“你相信？”顾烨宸挑眉反问。
洛青川：“从情绪角度来讲，他说的未必是假的，但是总感觉有些地方......”似乎找不到那个合适的词。
“他太刻意了。”柒子瑾淡淡接上一句。
顾烨宸脚步一滞，转过头来目光清亮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是在示意她说下去。
柒子瑾扫他一眼，又看向洛青川，刻意压低声音说：“他刚刚说了很多话，一直都是以‘我’为开始，他对于自己的过分强调，看似是在复述事情发生的过程，其实更像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来说服自己，而且我还注意到几个小细节，他从头至尾有好几个动作是重复的，比如把脸埋进手里，这代表了典型的愧疚，但是他话中却没有这层情绪，所以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有点意思。”顾烨宸微微扬起一侧唇角，看她的深情似乎多了些......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