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诊治的数位大夫,也商量出一致的说辞,恭声说道:“启禀殿下,经草民等人诊断,这位姑娘体内,仍有余毒残存,且相较前两日,毒性似有加重。”
苏玉昭轻蹙着眉,对大夫嘴里的话,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毕竟这两日来,她昏睡的次数,明显比之前要多,体内时不时的痛感,也在逐渐加深。
另一位大夫道:“最奇怪的是,这位姑娘体内,另有一股生机,在消耗她体内毒性。”
“这难道不好吗?”陶荣奇怪地问。
大夫摇头道:“恐时日愈久,成相生相克,相互依存之态,一旦彻底清除毒素,这股生机就成害事,万物负阳而抱阴,冲气以为和,任何事情,都过犹不及。”
“......她之前并未有事。”陆元枢微眯着眼睛。
除非,这生机是突然出现,倘若如此,她之前所说的,幼时服用过神山雪莲,而这雪莲恰好能解毒性的事,可就值得商榷了。
听见这话的苏玉昭,顿感头皮一麻,指尖轻轻发颤,心里差不多明白,面前的太子殿下,对她生出怀疑了。
她心下又急又惊,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她拼着受伤的后果,也要救下太子殿下,可不是让他怀疑的。
一瞬间,她心神骤乱,极力想着说辞,“我幼年时,身体孱弱,用过不少滋补的药,像是神山雪莲,紫灵芝,年岁稍大一些时,鹿茸,野参,雪蚕等物,也是有吃过的。”
或是熬成药汤,或是搭配其他药,一起制成药丸,就是她如今,还用着人参固本丸呢。
“这都是极好的药啊!”有听闻的大夫,露出垂涎的表情。
其中某些药材,就是他们行医的,也只听过名字呢。
“若是这般,倒也说得通。”曹大夫捻着胡须,说着他心里的猜测,“若是特意调配的,滋补养身的药,一般药性温和,一点点改善体质,让人体内血肉,逐渐蕴含生机,却又无所察觉,直到突遇外邪入侵,蕴含在体内的生机,也就突然爆发出来。”
许是哪几种药物相融,就对这毒有了抵制作用。
其余大夫闻言,暗自思忖两息,小幅度的点点头,算是认同曹大夫的话。
“若此时再服用,能否仍有功效?”
陆元枢默了默,眸色一暗,目光看向曹大夫。
“这......”曹大夫面露迟疑,一抹深思闪过脸颊,拱手回道:“未经试验,不敢妄下定论。”
对面谨慎的回答,并未让陆元枢不满,他简单道:“不假时日,将有人送药来,你们就负责此事。”
“是,草民必当竭尽全力。”众位大夫闻言,躬身答应下来。
眼见此事暂时告一段落,苏玉昭在心里偷偷吐出口浊气。
她不确定地想着,有曹大夫这话,太子对她的怀疑,应该会稍稍降低吧?
虽然逃避可耻,却真的很舒服,她也实在找不出,其他可行的办法,便只能安慰自己,只要不露出马脚,太子即便有所疑虑,也猜不出具体实情。
且再说,她本就没问题,也不惧对面调查,等再过些时日,太子自会明白,她不是他的敌人。
......她和刺杀他的人,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这般一思量,苏玉昭紧绷的肩膀,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苏玉昭自以为自己的举动很隐蔽,不想仍被陆元枢暗中收进眼底。
他眸光微动,指尖轻点膝盖,目光抓住她嘴角,点点红色的血迹,脑中闪过先前在门外时,无意中听见的争吵,拽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一旁的陶荣,一面缓声说道:
“再过几日,便有太医前来,苏姑娘安心养伤......救命恩情,本不该以虚礼相赠,这枚玉佩,聊当是谢礼,也算是孤的一点诚意,望苏姑娘莫嫌弃,日后若有不便之处,尽可使人来寻孤。”
陶荣两手捧着玉佩,躬身送到床榻前。
那是一枚墨玉镶珠龙纹佩,莹润白皙的玉珠,与深邃墨绿的龙形,形成浓郁的冲击。
苏玉昭呼吸一滞,怔怔望着面前玉佩,下意识抬眸看向对面。
陆元枢仿佛有所察觉,也紧跟着抬起眼来,沉静的目光精准抓住,对面悄悄看来的眼神。
两人挨得不算远,清晰到能看清对方眼底的情绪,苏玉昭只觉得一瞬间,被摄入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她整个人钉在原地,半响没能回神。
陆元枢轻笑道:“......孤能办到的,不违背律法的事,孤必当施以援手。”
显而易见,这枚玉佩代表的,是他的一个承诺。
上位者的承诺,不是外物能比拟的,纵使上万的浮财,也抵不住这枚玉佩,背后蕴含的深意。
一直安静的苏明嵘,这时也没忍住露出,激动而充满火热的眼神。
只恨不得以身代替,呆立不动的苏玉昭,恭敬而郑重的接过,这枚重逾千斤的玉佩。
被数道火热视线,紧紧盯着的苏玉昭,总算收回跑远的思绪,扫过暗含紧迫的苏府人,她垂下眼眸,一面极力平静情绪,却仍不可避免的,声音带上点点颤抖: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女能帮上殿下,是臣女的荣幸,也是臣女的本分,当不得殿下隆恩,这枚玉佩,恕臣女不能收。”
陆元枢没有开口,静静看着对面人,小姑娘半低着头,露出饱满的额头,看不清具体神情,可惜揪着衣摆的手指,泄漏出她内心的紧张。
他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不必多虑,你于孤有功,自是该赏。”
若是再拒绝,就显得虚伪了,苏玉昭指尖轻颤,抬手接过玉佩。
甫一入手,一抹细腻的触感,率先融进手心,上面似是还残留着,前一位主人的气息,她下意识握紧双手,玉佩的棱角嵌进肌肤,她不觉得痛,反而欣喜异常。
一抹雀跃的情绪,悄然浮上眉间。
手里的玉佩,就是她日后,立足的靠山!
因即将面对苏府,一直紧迫的心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两分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