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嫁进苏府数年,对这些奴婢的心思,不说摸得一清二楚,也能猜到个三五分。
这是不想担责呢。
她沉吟片刻,对魏嬷嬷道:“你既有法子,只管速速说来,就别和我打哑谜了。”
魏嬷嬷闻言,脚步略略上前,低声说道:“内厨房里,闲置的灶,是没有的,不过嘛,若是在其他灶上,多做上一点半点的,倒也不是难事。”
沈氏眉头紧皱,目光扫向下面,凝视魏嬷嬷的脸。
魏嬷嬷微垂着头,双手垂在身侧,面上表情看不出异样,只有恭敬和规矩。
“你这法子,是在打二姑娘的脸呐!”沈氏意味深长地说。
只有乞丐,才会蹭别人的饭。
魏嬷嬷并未露出恐慌的神情,而是镇定说道:“夫人说笑了,长辈赐膳,这叫看重。”
沈氏眯眼,指尖一下一下的点在榻上。
不可否认,经魏嬷嬷这样一说,面上的理由,至少是站住脚了。
“那你说,该从谁的膳食里,拨一点出去?”沈氏靠着引枕,开口问魏嬷嬷。
魏嬷嬷的眼珠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夫人这话,着实是让老奴,不知作何回答,不过不论是谁,总归是对二姑娘,她的一片慈心。”
沈氏其实清楚,以魏嬷嬷的滑溜,绝对不会在这里,显露出任何倾向。
毕竟经魏嬷嬷这般一说,这倒是一个营造名声的好机会。
“也罢,若论慈心,无人能与老夫人比肩。”沈氏轻咳一声,心里做下决定,“二姑娘重要,老夫人也重要,你们平日多加注意,不可短缺老夫人用度。”
从老夫人膳里拨出去的,苏玉昭就算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再则,即便是外人得知,也挑不出半点错来,谁不知这府里面,独老夫人的份例,是最高最好的。
又能展现老夫人的一片慈心,想来老夫人也不会不愿意。
魏嬷嬷郑重道:“是,夫人放心,奴婢们省的。”
说完正事,魏嬷嬷拿回食单,福身告辞退下。
沈氏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神情晦涩不明,“你说她来这一趟,真的就为这点小事?”
“事关二姑娘,魏嬷嬷再得脸,也是不敢做主的。”孙嬷嬷轻声说。
这时,崔嬷嬷端着茶盏进来,目光在里面一扫,才发现魏嬷嬷已经离开。
倒不是她故意拖延,实在是现泡的茶,也得需要时间不是。
沈氏看她进来,对她摆了摆手,崔嬷嬷将茶盏放到一旁,问起魏嬷嬷来的目的。
孙嬷嬷当即绘声绘色的,把刚才的经过描述一遍,崔嬷嬷听得脸色凝重,看向夫人道:“这点小事,她自己就能决定,何苦来哉的,要多跑这一趟?”
孙嬷嬷持不同意见:“你就是想的太复杂,咱们夫人得老夫人授意,魏嬷嬷又管着内厨房,可不得来见见咱们夫人,外面还有拜码头的说法呢。”
沈氏一怔,心里琢磨一圈,皱起的眉心抹平,颔首道:“若真是这样,倒是一桩好事,我也不需她敬着,别找咱们麻烦就行。”
说着,又问崔嬷嬷:“我叮嘱你的事,都办妥当了吧?”
崔嬷嬷点头:“夫人放心,人已经安排去采办处,夫人就等着收银子吧。”
沈氏的嘴角翘起,仿佛看见雪花花的银两,插着翅膀朝她飞来。
......
盛夏里的风,即使在前两日,刚下过一场雨,也不见清凉,唯余燥热。
苏玉昭坐在榻上,一袭浅绿的衣裙,因不需出门,衣襟松松垮垮,看起来有些慵懒,趁着天色晴好,她刚洗过满头秀发,浓密乌黑的长发,半湿的散垂在背后。
拾珠拿着把团扇,轻轻的给她打风,另一只手也没空着,缓慢的撩动姑娘秀发,乌黑如云的秀发,被明媚的阳光照耀的,形如上好的黑色锦缎,光滑柔软而又轻盈粼粼。
房里气氛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惜的是,这种舒适感,在下一刻被打破。
“姑娘,姑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银桃拽着裙摆,飞快地跑回来,引得院里扫洒的奴婢,纷纷朝着她望过去,她满是焦急的声音,穿透门窗传进房里。
苏玉昭抬起头,看向门口的位置,果然下一刻,银桃重重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进来,双手撑在腿上,气喘吁吁道:“呼,呼,姑娘,不好了,呼,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
“你别急,慢慢说。”
拾珠见她喘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赶忙倒了杯茶递过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银桃摆摆手,脸颊上是快跑后,泛起来的红晕,“慢不得,府里都传开了,说是咱们姑娘,见钱眼开,利欲熏心,对老夫人不敬不孝,瞒着老夫人把林家,给准备的寿礼昧下了。”
啪嗒的一声,拾珠心下一惊,指尖不由一颤,捧着的茶盏摔到地上。
地上铺着绒毯,茶盏倒是没摔碎,里面的茶水却是流出来,把绒毯浸湿一大块。
拾珠回过神,顾不得去捡起来,摔到地上的茶盏,她整个心脏里,全让慌乱充斥,惊慌不安地说:“这,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那里,定然是知道了。”
银桃也看向姑娘,眼神里带着忐忑和不安,急切询问:“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姑娘欺骗老夫人,老夫人肯定得生怒,说不定还会惩戒姑娘。
“慌什么!”苏玉昭不慌不忙,看向对面六神无主的两人,镇定自若道:“先传午膳,待午膳过后,拾珠你再随我,一道去荣禧堂。”
如惊弓之鸟的拾珠,见姑娘一脸从容不迫,心里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弯腰捡起茶盏,放到矮桌上面,犹豫地问姑娘:“姑娘心里面,可是已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