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装模作样的姿态,看的沈氏心里作呕,却又不敢撕破脸皮,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强压住内心愤怒,索性撇开头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只是那一声接一声的沉重喘息,泄露出她心底恼怒。
老夫人的目光,在两位儿媳身上扫过,最终落到沈氏面上。
“老二媳妇,你来说说,要不要让人去查?”
不疾不徐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怒意,却让沈氏心口一紧,也不再妄想狡辩,当即自椅上起身,跪下请罪道:
“姑母,是我私心作祟,一时行差踏错,让人......昧下内厨房的银两,请姑母严惩于我。”
沈氏认错认得干脆,闭眼跪在地上,一副认命的模样,然而心里面,却是对顾氏生出点点恨意。
苏玉昭坐在床上,稍微垂下一点眼睛,很轻易就能看见,沈氏绷直的嘴角。
她在心里淡淡一笑,这一对妯娌,恐怕是要分道扬镳了。
至于到底是谁,暗示厨房为难她,她心里也大概有数。
房里一时安静下来,沉重的气氛令人下意识放缓呼吸,静静等待老夫人做出决定。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沈氏跪的膝盖都痛了,老夫人终于开口了。
“我把厨房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管的?你那一双招子,我看是白生了!你堂堂二房当家夫人,不知规劝丈夫,倒是正日钻进钱眼里了,你说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沈氏闷着脑袋挨训,不敢有半点辩驳。
老夫人叹息一声,半闭着眼睛道:“自今日起,你把厨房的事,交还给老大媳妇,再禁足半月,好好醒醒你的脑子,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讲情面!”
沈氏闷声闷气道:“是,儿媳知错,谢姑母宽恕。”
“哎呀,弟妹快起来吧。”顾氏脸上携着笑,上前就要搀扶沈氏,一面对老夫人道:“母亲消消气,弟妹她年纪轻,有时候啊,有些疏漏,那也是在所难免,她定不是有意的。”
拿回中馈的顾氏,脸上的笑容,都不由真诚两分。
老夫人看她一眼,黑沉的眸子微闪,面上不动声色道:“吃一堑,长一智,再这样疏忽大意,日后谁也救不了她!”说罢,对着沈氏摆摆手:“行了,你起来吧。”
“是,谢母亲。”沈氏忍着恶心,借着顾氏搀扶,从地上站起来。
处置过沈氏,接着就是厨娘,“身为奴婢,主子有疏漏时,你们更该提醒,而不是不闻不问,致主子于不义,不论有何缘由,你们不敬主子,就是你们的错。”
“看在你们往日里,尚算用心的份上,这件事也不是你们故意而为,便革两月的银米,至于你们......”
老夫人看向拾珠四人,默默拨动佛珠。
半响,沉声说道:“有再大的冤屈,也该禀了主子,什么时候,能任由你等,大闹内厨房了?还是你们觉得,我不能替你们主子做主?”
这话不可谓不严重,往轻了说,是拾珠她们,不相信老夫人,往重了说,就是她们这些奴婢,挑拨上面主子的关系。
拾珠面色一变,拽着银桃和丹桂三人,重重的叩首道:“奴婢不敢,是奴婢行事冲动,请老夫人责罚。”
苏玉昭眉心一皱,原本和缓的脸色,微不可见的凝重。
老夫人扫过去一眼,依然说道:“的确该罚!内厨房是什么地方,能容得你们放肆?还不顾规矩的,直接扭打起来,不论有何理由,都是违了府里规矩,便也革你们两月银米。”
这处罚重吗?自然不算重!
可这各打五十板的结局,并不是苏玉昭愿意看到的。
她纵容厨房刁难,不是为着看她们,仅被革两月米粮的。
拾珠她们四人,打砸了内厨房,狠揍了何婆子,教训了那些厨娘,也算是立了威,又报了仇,可是......这样轻易揭过,不痛不痒的处罚,并未达到她所要的,杀鸡儆猴的目的。
床上之人脸上的不满,可以说是毫无遮掩,即便是不爱动脑,直来直去的苏玉珠,也都有看了出来。
苏玉珠眼眸一转,冷嘲热讽起来,“二姐姐,我怎么瞧着,你似是对祖母的处置不满意?”
不等苏玉昭开口,她又快言快语道:“要说我,你反正也不严重,何必揪着不放呢,难不成是还准备着,打杀了这些奴婢?也对,你自来是心肠冷硬的,打杀奴婢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老夫人睨了小孙女一眼,对她道:“别胡说,咱们是积善之家,哪能做这等造孽的事。”
“祖母,您没听说过么,有道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呢。”
苏玉珠的视线,径直投向苏玉昭,只差明着点出,她说的人是谁了。
“我说四姑娘,你何必贬低自己呢。”苏玉昭靠着床头,掩唇轻咳两声,“虽然你是颗老鼠屎,好在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妄自菲薄,自轻自贱呀。”
“你才是老鼠屎!”苏玉珠怒急,“咱们府里,以前多和乐,就你一回来,这里不安生,那里也不安生,你这个扫把星,我看你就是命硬,专门来克我们的!”
这话一出,好些人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勃然一变。
苏玉昭冷冷凝视对面,黑黝黝的眼睛,氲起重重冷意,深埋在心底的恨意,涌入四肢百骸,她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却自有一股浓重的压迫感。
苏玉珠不自在地挪挪屁股,一股莫名的寒气,从脚底直蹿头顶,一点点蔓延到指尖。
眼见气氛沉重,顾氏正要出来打圆场,就见床上的苏玉昭,突然凄然一笑,接着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原来,原来在你们心里,是这样看待我的......”
“姑娘!”拾珠惊惧大喊,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朝着床榻急速奔去。
“姑娘,姑娘,您醒醒,您醒醒,您不能死啊!”银桃也往前跑,眼泪哗哗的流。
老夫人惊的站起身,看着倒在床榻上,脸色青白,呼吸微弱,恐不久于世的人,一瞬间,一股恐慌自心口,蔓延到指节末梢,她耳朵里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