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哭丧着脸,满眼惊惧的厨娘,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恐慌,如潮水般向顾氏涌去。
她冷肃着一张脸,脑子里一片混沌,脑仁突突的直疼。
苏玉仪的脸色,在这一瞬间,也有些不好看,尤其是在察觉到,祖母隐隐的悔意时。
她微垂着眼睫,如排扇般的羽睫,轻轻的颤抖着,粉润的樱唇抿起,彷如上弦弯月,看着温温柔柔,却总有一种倔强的错觉,这样矛盾的气质,不免愈加引人瞩目。
她拍着苏玉珠后背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眼角眉梢有一瞬的讽刺。
两名健仆进来,抬上何婆子出去,老夫人目光一转,落到同样鼻青脸肿,脸上糊着泪水的银桃等人身上,对她们道:“你们也出去,阿昭的话,暂时让金钏她们过来照顾。”
拾珠闻言,当即跪地请求道:“老夫人,姑娘昏迷不醒,还请您让奴婢们,留在姑娘身边吧。”
“不行!”老夫人断然拒绝,随意找了一个借口,“你自个儿看看,你们这乱糟糟的模样,不是给你们姑娘丢脸吗?”
说罢,不容反驳道:“再来几个人,把她们也带下去!”
顾氏快速调整心绪,暂时压住心底的不舒坦,冲身边的王嬷嬷点点头。
王嬷嬷当即意会,带着两名奴婢过去,把拾珠等人往外拖拽。
拾珠她们自是不愿,银桃见势不对,一把紧紧抱住床柱,“放开我,我不走!不走!”
“都没吃饭么,还不快把她们拉下去!”顾氏皱眉斥道。
苏玉仪轻声道:“娘,把床帐也放下来吧,二妹是姑娘家,如何能让外男瞧见?”
老夫人眼睛一亮,忙给沈氏一个眼色,示意她上去把床帐床幔都放下来。
“是这个理,我听闻宫里得御医,都是会悬丝诊脉的。”顾氏含笑地提醒道。
闻言,老夫人绷紧的心,不由放松些许,又瞧见王嬷嬷三人,还在和苏玉昭的奴婢纠缠,越发沉下脸道:“再叫些人来,就算是抬,也得给我把她们,都抬出去!”
吴嬷嬷就站在门口,听见老夫人的话,正要招手叫人过来,突然,她目光一凝,远远瞧见一行人,自对面缓步而来,虽瞧不清面目,但来的是谁,几乎不必多想。
她面色顿时一变,折身疾步往里而去,“老夫人,来不及了,他们进来了!”
听见这话的老夫人,本能地转头看向门外,然而她所在的位置,并不能看见外面景象,一座红木的屏风,挡住她的视线,只能听见外面,有隐隐的嘈杂声传来。
她目光一凝,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冲着拾珠四人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来教你们!阿昭和我们,才是一家的人,什么是里,什么是外,你们最好分清楚!”
满是威压和凌厉的目光,自四人脸上一一扫过,充满了威胁和警告。
“祖母放心吧,二妹妹最是懂事,她身边的奴婢,也该得她的真传。”苏玉仪放开苏玉珠,莲步款款轻移,看着拾珠眼睛道,“......你们可不要让二妹妹为难!”
沈氏迟疑地说:“那她们脸上的伤?”
“咳咳!”一声低低的咳嗽声,自床上传了出来。
“姑娘!”拾珠一喜,忙不迭扑向床榻,银桃紧随其后。
苏玉昭缓缓睁开,望着喜极而泣的拾珠,低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姑娘,您被四姑娘气的吐血了,还昏迷了过去。”
银桃挤过来,趁着旁人不注意,对着姑娘眨眨眼睛。
这话一出,苏玉仪等人脸色,是齐齐的一变,尤其是顾氏,看向银桃的眼神,透着凌厉和寒意。
可惜,不等她们给出解释,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有奴婢进来通传:“老夫人,前院的钱管事来了,说是太子殿下跟前的陶内官,前来拜见您和二姑娘。”
“我知道了,快请他们进来,再让人备来茶水,不可怠慢。”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衣襟,就要往门口去。
她虽是四品的恭人,但在这些宫里的内侍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临走前,她脚步一顿,看向床上苏玉昭,对她道:“刚才的事,祖母会给你做主,家丑不可外扬,切记别再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了。”
苏玉昭垂眸低咳,看起来恭谨乖顺,却并未给老夫人承诺。
老夫人深深看她一眼,这个时候也没时间,再对她耳提面命,威胁敲打两句,只能强压着内心不安,带着两位儿媳和两位孙女,前往门口迎接以示尊敬。
房里空旷下来,拾珠握住姑娘的手,苏玉昭对她轻轻摇头,目光瞥向她的身后。
拾珠见状,循着姑娘的视线,转身向身后看去。
就见在博古架前,大姑娘亭亭地站在那里,姿态优美,脖颈洁白修长,一双温柔的眼眸,正莹莹望着这面,即便是被拾珠发现,也无半点惊慌,还冲着她温婉一笑。
银桃有些紧张,小声地说:“她,她不会是发现了吧?”
“发现什么?”拾珠下意识问道,转瞬脑中灵光一闪,抬眸向姑娘看去。
苏玉昭暗暗点头,听到外面的寒暄声落下,似是准备进来了,当即掩唇轻咳,一面重重看拾珠一眼。
拾珠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独留下丹桂和陶婆子,一头的茫然和雾水。
浅浅的说话声,伴着顾氏的笑声,由远及近,吴嬷嬷撩起珠帘,众人自外面进来。
打头的是老夫人,随后是面上笑眯眯的陶荣,接着是顾氏和沈氏,再是提着药箱,蓄着胡须的五六位太医,最后面是苏玉仪姐妹,另有两名小内侍,恭敬地侯在珠帘外,数名佩刀的侍卫,则随侍在房门外。
院里的媳妇婆子,满眼好奇地躲在廊下,对着院里高大英挺的侍卫,挤眉弄眼地趣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