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昭这副模样,落在左院判眼里,那就是呆滞下的绝望。
他在心里重重叹口气,同情地说道:“苏姑娘放心,老夫等人虽暂时不能,立即替你祛除体内余毒,却也能稍微压制一二,只待配出解药......”
银桃眼睛一亮,叠声急问道:“什么时候?你们什么时候能配出解药?”
左院判轻咳一声,其余的太医也面露尴尬。
“银桃,不得无礼!”
苏玉昭轻喝一声,对左院判道:“劳诸位费心,能暂时压制一二,于我而言,已是极好的事。”
说着,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总算是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苏玉昭表现的越懂事,陶荣对她的感观也越好,和她保证道:“姑娘安心,殿下已经调派御医,专心研制此毒解药,另则,日后陈太医就留在您身边,专门替您调养身体,直到您身体康复。”
一位穿着圆领官袍,头戴乌纱帽的太医,自众太医中往前一步,面向床榻拱手行礼。
这一出,别说是老夫人她们,就是苏玉昭也惊着了。
太医太医,这可是伺候皇室的人,要不就是勋爵贵族,或是三品以上大员。
低品阶的官员,若想要请太医,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瞥见老夫人陡然火热的目光,再一想想自己隐藏的事,真说不清这是看重她,还是在怀疑她呢?
苏玉昭头疼,心里琢磨一番,受宠若惊地婉拒道:“殿下恩情,本不该推拒,只是......”她抬起一点眼睛,看向陶荣,“......这不合规矩,且陈太医在我这里,也是大材小用,还请内官将他带回去吧。”
听见苏玉昭拒绝,老夫人有些遗憾,说起来,她还没让太医瞧过病呢。
届时,这陈太医留在苏府,她们苏府,岂不是自有一番体面。
不同的是,苏玉仪却是心口一松,这位陈太医,要是真留在苏府,他日日立在这里,岂不是时时都在,提醒着别人,苏玉昭的不同?
到那时,这府里的姐妹,怕是没一人能再压过她。
“装模作样!”苏玉珠睨着苏玉昭,小声地嘟囔一句。
知晓苏玉昭的谨慎,陶荣呵呵笑道:“殿下说的话,就是规矩,姑娘不必忧心,只待您身体好转,陈太医自会再回太医院。”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苏玉昭扯出一点勉强的笑,说道:“殿下厚德,臣女感激不尽,呵呵,呵呵。”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笑声,有点太过突兀,慌忙转开话题:“不知那位魏内官,身体可有好些?”
陶荣听见这话,脸上笑意转淡,沉重说道:“姑娘离开不久,便毒发身亡了。”
苏玉昭身体一顿,有些不知所措,“抱歉,我......”
陶荣摇摇头,说道:“与姑娘何干,生死有命,为救殿下而亡,乃是他的荣幸。”
不是他薄情,若殿下出事,他们这些内侍,全都跑不了,指不定临死前,还得受一番折磨呢。
如今,魏永康死是死了,却也受到莫大殊荣,殿下特地批了一块地,用于安葬魏永康,甚至恩准在他百年后,将魏永康迁到他的陵寝随葬。
对于内侍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无外乎是,身前的名和利,身后的祭祀与香火。
提起死亡,气氛总是有些低落,左院判环顾一眼,轻捋胡须地说道:“我观姑娘,有些郁结于心,此毒虽狠毒,姑娘也莫万念俱灰,长久以往,恐于寿命有碍。”
别到时候,不是因毒发出事,反倒是郁结而亡。
显然,左院判以为苏玉昭,是因为体内余毒,而郁结于心的。
真实情况如何,苏玉昭心里清楚,只不便说于外人。
听闻对方叮嘱,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当即致谢道:“多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左院判道:“如此,老夫且替姑娘,开上两剂药方,姑娘暂且用着,日后会由陈御医,为您调配药方。”
苏玉昭看了眼左院判,又将目光移向陈御医,他瞧着不惑之年,蓄着胡须,面容端正,察觉到苏玉昭目光,略向她压了压身体,以示谦逊。
苏玉昭暗松口气,不论是装的,还是如何的,能做到这一步,她也算满意了。
她收回目光,温声说道:“如此,就劳烦诸位了。”
左院判连道不敢,余光瞥陶荣一眼,得到颔首的示意后,去到一旁书写药方。
“太医院人才济济,姑娘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陶荣对苏玉昭安慰道。
苏玉昭勉强一笑,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琢磨起来,还是得尽快寻到,顾氏口里的褚神医。
一番客套过后,陶荣见苏玉昭,并未有开口请他,替她做主的意思,又见太医写好药方,便也只做不知,将药方交给拾珠,就朝苏玉昭提出告辞。
苏玉昭咳嗽两声,强压着喉咙痒意,挽留道:“时辰不早,诸位不如用过晚膳,暂歇一晚再启程?”
“对对对,这日头也不早了,路上不一定安全,还是歇一晚吧。”老夫人也出言挽留,“老身已经让人去叫我那两个儿子,等他们两人回来,再陪着内官你们,好好的小酌两杯。”
先前太医诊脉问诊,她插不上话,只能暗自旁观,眼下终于接上话茬,难免露出两点殷勤。
陶荣淡笑拒绝:“两位好意,只是殿下那面,还等着奴婢回话,就不多留了。”
他冲着众人抬抬手,点头示意道:“诸位留步,奴婢告辞。”
老夫人有些遗憾,一旁的顾氏等人,倒是偷偷舒口气,尤其是沈氏,差点没笑出来。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这二姑娘总算做了回人,她日后一定对她好一点,沈氏在心里想到。
陶荣说要走,抬脚就往外走,就在沈氏觉得,就要熬过这一关时,银桃忽的自后面蹿上来,噗通一声跪到陶荣面前,哭道:
“陶内官,求您帮帮我们姑娘吧,您一走,我们姑娘她......只怕就要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