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的脸一白,接着就是一黑,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帮苏玉昭说话,不过是不想她,带累二房名声。
顾氏明明清楚,却非要戳她的痛处,不过是心里不痛快,拿她来撒气呢!
静谧的房中,一声接一声沉重脚步,在众人耳边炸响,顾氏目光锐利如刀,身上散发着一股戾气,压抑地怒火直指沈氏,冷笑道:“说起来,弟妹此时,不是应该在禁足么?还是说,老夫人的命令,你竟当是耳旁风?”
“大嫂心里有气,也别往我身上撒!”沈氏面色一变,急忙解释道:“我不过是听闻,玉珠突然受伤,想着过来看看罢。”
“再说,我这里日夜不缀,紧赶慢赶的,为姑母做了一条抹额,也想着借此机会,献给姑母试试,往日的事,我早已知错,眼下,也不过是想着,多孝敬孝敬姑母。”
说话间,站在沈氏身后的婢女,捧着匣子去到坐榻前,将手里的锦盒展开。
老夫人看过去一眼,平淡地点了点头,就有荣禧堂的婢女,将匣子接了过去。
沈氏见状,心里暗松口气,没忍住回敬顾氏一句,“再则,大嫂也是说笑了,我既然是二姑娘的继母,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遭受冤屈,不过说两句公道话罢了,大嫂何至于这般恼怒?”
“冤屈?公道话?”顾氏眸色骤冷,“你去看看我的玉珠,再来说冤不冤屈的话!”
凌冽的气息,自苏玉昭身侧行过,暗红的裙摆划过眼角,荡起如血色般的波澜。
苏玉昭轻垂眼睑,余光瞥过旁边脸色微白的苏玉仪,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其实,最后一句话一出口,沈氏就有点后悔了,这本不与她相干,何必卷进漩涡呢。
要怪也怪顾氏,要不是她嘲讽她,生不出儿女来,一腔慈心无处发泄,她也不会一时恼羞成怒。
说到底,还是没儿女的缘故,但凡她有开怀,何必时时对顾氏忍让!
真是老天不开眼,她不过是想要个孩子,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给她一个怎么了!
见沈氏闭口不言,顾氏冷冷一笑,覆满冰霜的眼睛,扫过地上的苏玉昭,郑重地冲上首道:“老夫人,儿媳往日里,从未求过您什么,这一次,还请您替玉珠做主,玉珠她......”
说到这里,她的嗓音一哽,带着几丝悲切,仿佛不忍再说下去。
“您是没看见,玉珠的脸上,被划出一道寸长的口子,郎中说,一个不好,极易留疤。”
说着,染着丹寇的指尖,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指苏玉昭的面门,“更不知她,在水里搞了什么鬼,害得玉珠全身上下,冒出一片一片的红疹,甚至一度差点窒息过去。”
顾氏咬牙切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玉昭,眼里凶光毕露。
苏玉仪咬了咬唇,垂在身侧的纤白玉指,一点点攥紧裙摆。
此时,她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脑海一片空白,又好似充斥着各种杂乱的思绪,惊惧和焦灼包裹着她的心,让她失去往日的理智。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母亲她们知道,是她把玉珠推出来......
她简直不敢想这个结果。
苏玉仪身子轻颤,小脸煞白,眼眶慢慢的红了。
她没想害玉珠的,她只是太害怕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玉珠推出来了,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身旁弥漫的慌张,轻易就被苏玉昭抓住,不必费心去猜,都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左不过她是无辜的,错的永远是别的人!
苏玉昭嘴角一撇,好巧不巧的,正好被顾氏撞见,这一下,可谓是捅到马蜂窝了。
“二姑娘!”顾氏声音蓦地拔高,“你这是什么表情,玉珠被你害得,差点命丧黄泉,你还不以为意,是不是在你心里,早就恨不得她死了?”
越说越是来气:“自你回来,我自认对你不薄,不说有求必应,那也是处处体贴,你还想要怎样?啊?”
要不是,要不是......顾氏重重闭眼,这一刻,真恨不得掐死对方。
“大夫人容禀,我们姑娘不是有意的,是四姑娘她,她故意吓我们姑娘,这才......”
“住嘴!”顾氏一声呵斥,翻滚着冷冽的眼神,瞪向开口的拾珠,“我和你们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没规没距的,来人,给我张嘴!”
拾珠一句话还没说完,对上顾氏充满杀意的眼神,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一瞬间,没有半点掩藏,情绪外露的顾氏,宛如一只狰狞的凶兽,露出它尖锐的獠牙。
拾珠瞪大了眼睛,即将被掌嘴的恐慌,也不及顾氏这一眼,来得给她惊骇。
“祖母!”就在这时,苏玉昭突然开口。
原本得到吩咐,朝拾珠逼近的两名婆子,脚下步子顿时一滞。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犹豫。
对这位二姑娘,她们也着实是怕了。
瞧瞧她一回来,府里生出多少事端,先是刘嬷嬷,再是陈嬷嬷,连内厨房里,都被她闹得天翻地覆。
往日高高在上的魏嬷嬷,也让她排挤出府,谁知这后面,还有没有谁遭殃?
尊卑有别,她们做奴婢的,拿命去硬碰硬,死了可就是死了。
看看刘嬷嬷,看看陈嬷嬷,落得什么下场?再看二姑娘,不还活的好好的?
心底生出惧怕,就难免束手束脚,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做出头的椽子,招来二姑娘的记恨。
两名婆子态度,让顾氏喉咙里一腥,脸色一阵阵难看。
苏玉昭挺直背脊,不卑不亢地说道:“拾珠一时情急,贸然插嘴,望祖母见谅。”
“也请大夫人海涵,拾珠她是担心我,也是为你们着想,怕你们一时情急之下,白白冤枉了我,到时,弄得里外不是人,岂不是令你们为难?”
听见这话,顾氏气急反笑:“二姑娘还真是巧舌如簧,如此说来,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她!”
“这倒不必,拾珠她一介奴婢,哪敢得主子一声谢。”苏玉昭淡淡地说。
“好好好,那就让她说,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顾氏捏紧拳头,她的语气很平静,可细听之下,却能听到被竭力掩盖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