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咕噜噜的车轮声,苏玉昭慢慢合上眼睛,快速调整心绪,告诉自己不能急躁,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她绝不能出一丝差错,更不能被苏玉仪影响!
知府女眷出行,动静自然不可能小,护卫在前面开道,两旁是随侍的婆子,俏生生的婢女,更是引得围观百姓,嬉笑哄闹,交头接耳。
马车一路向城外驶去,不同于内城的热闹,城外就显得冷清许多,零星一些百姓,担着担子行过,注意到驶来的马车,早早就往两旁避开,满是沟壑的脸上,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普安寺,就在常州府外,鹤鸣山的山腰,在山脚不远处,是一条由北到南的沧河,它的一条支流,就是流经平襄府的潭水河。
鹤鸣山不高,山体青翠,遍布绿植,因离常州府不远,加上依靠沧河,水利通行也方便,山脚处就形成了,一座不大不小的集市,附近的百姓,来往的香客,加上借此中转的行商,远远瞧去,很是热闹。
占据地利之便,普安寺香火旺盛,尚未到鹤鸣山范围,就能明显的瞧见,来往的行人在增加。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雨后初晴,阳光柔和,苏府一行人,在山脚停驻。
众人下了马车,有奴婢拿来帷帽,替姑娘们戴上,婆子招来辇轿,抬着众位主子上山。
连日的大雨,即便是石头凿成的阶梯,依然湿漉漉的,哪敢让姑娘们上脚。
一座暗红的寺庙,在翠绿的树林间,若隐若现,灰白的瓦片,翠绿的屋脊,连绵的檐角,一眼望去,错落有致,系挂着的风铃,在徐徐的清风里,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辇轿在寺门前落下,早有等候的僧人,双手合十的上前来。
苏府此次出行,不仅看了日子,也提前遣派人,来寺里打点过一番。且寺里面,知道要接待的,是一地知府的女眷,寺里的众僧人,自是不敢轻慢,前来迎接的,乃是寺里的慧善大师。
听着前面的寒暄,苏玉昭目光四看,来来往往的香客,有的欢欣鼓舞,有的眉头紧锁,或是行色匆匆。
经过她们时,仿佛商量好的一般,投来一道道打量的眼神。
前面客套结束,慧善大师带着一行人,前往正殿拜佛上香。
苏玉昭落在最后,苏玉盈同她一起,苏景言时不时回头,一脸的欲言又止。
苏玉昭看见了,却目光不变,只和苏玉盈说话。
结跏跌坐的佛祖,居高临下地审视众生,两旁的菩萨罗汉,形态各异,却又高高在上。
一番清场过后,众人进到殿内,都不由敛眉肃目,停止了交谈。
苏玉昭抬起眼眸,眸光自殿内看过,并未从这些泥塑上,品味到悲悯众生的慈悲。
她心里一片平静,上香,跪拜,磕头,利落干脆,动作标准,挑不出错,却也赞不出一句心诚。
“快来,这里有签筒,你们都来抽一签。”
顾氏招呼姑娘们,目光不经意与杜嬷嬷,在半空四目相对,又极快地移开。
老夫人这时候,也由赵氏搀着过来,笑得慈眉善目,“正好来了寺庙,就都来抽一支,景程景言也来。”
以签解命,听着就神秘,别说小姑娘们,就是苏景言脸上,也隐隐露出激动紧张的神情。
苏玉盈挽着苏玉昭手臂,望着前面的签筒,紧张地问她:“二姐姐,你觉得我能抽到什么,万一抽到不好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苏玉昭语调平淡。
苏玉盈惊讶地看着她:“二姐姐,你也太稳得住了,不行不行,我得先求一求佛祖。”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苏玉昭白皙的脸上,露出点点自嘲,她哪里是稳得住,不过是不再相信罢了。
若漫天神佛有灵,为何满手血腥,坏事做尽的人,却能荣华富贵,寿数绵延?
很快,就轮到两人抽签,苏玉昭让苏玉盈先抽,她一脸的郑重,仿佛是关乎性命的事,看的苏玉珠不屑撇嘴。
苏玉仪身形端庄,嘴角噙着温柔的笑,但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眼底,深深藏着的轻视。
然而苏玉盈此时,一心都在签筒上,并未察觉这些,她紧张地摇着签筒,只听啪嗒一声,一只灵签掉落出来,只见上提:中签,签文写着:只恐前途有变化,劝君做急可宜先,且守长江无大事,命逢太白守身枝。
“哟,就是一支中签啊!”苏玉珠晃了晃她手上的上平签。
弄得严阵以待,还以为能抽到签王呢,啧啧。
苏玉盈面色一白,接着就是一红,捏着棕色的签身,指节隐隐泛白。
与此同时,捏着签文的许书成,脸色蓦地一暗,下意识地将灵签,塞进袖子里遮掩。
“二姐姐,你,你来抽吧。”苏玉盈眼眶微红,语气低落,逃也似的往后面退开。
苏玉昭嘴唇微动,有心安慰她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这种事情,信与不信,终究得看自己。
这时,有僧人捧起签筒,理了理里面的灵签,不经意地轻摇两下,随后很自然地递给苏玉昭。
苏玉昭接过来,极其随意地摇了摇,不多时,就有一支灵签掉落出来。
“好了,既然都抽好了,那就有劳大师,替她们解一解。”顾氏脸上带笑,对引路的大师说道。
慧善大师自是答应,最先解的是苏景程的签文。
“欲攀仙桂蟾宫去,岂虑天门不开放,谋望一般音信好,高人自送岭头来。”
“此乃上中签,得此签者,乃手扳仙桂之像,有‘抛砖引玉’之意,施彼受有福,对于身外物,不须看得过重,当懂得取舍,成就别人,也就是成就自己,不吝啬付出,自有贵人相助,指引仙宫的途径。”
顾氏听到“贵人相助”时,脑子里乍然闪现的,就是武安侯府的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