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雅间的苏玉昭,自然不知道外面这场谈话。
刚用过午膳,就有特查司的人求见,陆元枢询问过苏玉昭的意见,知她想在周围逛一逛,便留下陶荣伺候,自己带着宋平舒和英国公离开了。
直到晚霞旖旎,有侍卫来报,说是沉船打捞上来。
苏玉昭精神一振,当即准备过去看看,刚从歇脚的酒楼出来,正好撞上过来的陆元枢。
冷不丁打了个照面,两人都不由愣了一下,接着陆元枢柔和了眉眼,温声说道:“正要来寻姑娘呢,姑娘便先出来了,前面来说,沉船被捞了起来,姑娘可要去看看?”
苏玉昭正有此意,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车夫挥动马鞭,架着马车朝河神庙驶去。
陆元枢靠着坐榻,眉间是尚未散去的冷冽,在面对苏玉昭时,又被他极力抹去,只剩下温和的假象。
“姑娘午后,都去哪里逛了?这两月来,平襄府里不安生,也没了往日的热闹。”
对面一副要闲谈的模样,苏玉昭自然不能冷场,轻声回道:“先去了书铺,又去了茶楼,我还听了说书,那说书的老先生,特别的厉害,他不止会口技,还能一个人演十个人呢。”
“对了,我还买了这个。”她低头打开荷包,掏出猫戏鲤鱼的扇坠,“殿下您看,是不是很可爱?”
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崽,故作凶狠地咧着牙,小爪子下踩着一条红鲤鱼,圆溜溜的大眼睛,耀武扬威的小模样,落在陆元枢眼中,与炸毛时的苏玉昭,不能说不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他突然伸出手,将扇坠拿了过来。
制作扇坠的玉,不过普通白玉,胜在雕工精湛,也算有些野趣。
指腹摩挲过扇坠,上面残留着点点温度,陆元枢眸色微深,缓缓说道:“的确很可爱,很适合姑娘。”
陶荣笑道:“苏姑娘进到金瑞斋,一眼就选中这个扇坠,其他的金玉首饰,是再不能入眼,可见是与这扇坠有缘。”
陆元枢颔首道:“姑娘若是喜欢这种,新颖精巧的小玩意儿,那一定不能错过这里的夜市。”
“夜市?”苏玉昭眼睛一亮,一下子就不困了。
在林家时,外祖母虽疼她,却顾忌着苏府,怕苏家人说嘴,言道外祖母没将她教好,便依着官家千金的规矩,寻常并不许她出府,莫说是夜市,就是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等回到苏府,又根本没时间,能到外面闲逛。
苏玉昭的兴致,顿时被提了起来,草草看过打捞起来的沉船,就眼巴巴地望着陆元枢,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原本,陆元枢计划着,明日再带她去夜市,毕竟出来一日,她也该累了。
但她难得对他褪去疏远,而不是像先前一样,对他远远的敬着,只有拘谨和距离感。
气氛越来越好,他自然也就不忍让她失望。
......
夜幕低垂,万物沉寂,而平襄府的夜市,才刚刚开始。
自朝廷放宽,宵禁的时辰,取缔坊市界限,各地夜市,顿如雨后春笋,卖吃食的,唱百戏的,耍皮影的,小摊小贩争相吆喝,璀璨明亮的烛光,将红彤彤的糖葫芦,照得晶莹剔透,说不出的诱人。
苏玉昭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根糖画的凤凰——她自己转出来的,手上的东西还没吃完,又停在一个卖糖油果子的摊子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摊主炸油果子。
“老爷,夫人,可要尝尝?我们家的糖油果子,金黄焦脆,外酥内糯,可是平襄府的一绝。”
摊主笑呵呵地吆喝,却让对面数人,齐齐怔愣在原地。
除猜到主子心思的陶荣外,翠薇和添金添福等人,脸上齐刷刷的空白一瞬,无法置信中,又带着点点恍然大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他们心底的惊涛骇浪。
陆元枢侧头看向苏玉昭,见她满脸茫然恍惚,不可遏制地带上一丝愉悦。
嗯,这样看,更像一只小猫了。
“不可胡说!”陶荣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斥了一句,手上却毫无停顿,扔了一角碎银子过去。
陶荣的动作太快,快到苏玉昭的解释,都没机会说出口。
她悄悄抬起一点眼睛,飞快扫过太子俊朗的面容,见他神情自然,面色如常,仿佛并未察觉摊主的口误,她不由吐出口气,提起的心放下,暗道:天色暗沉,摊主看错了,也情有可原,她很是不必大惊小怪。
尤其是,错过最佳解释时机,这个时候再开口,倒显得她太过上心。
陆元枢身形高挑,即便是在男子中,那也是出类拔萃的,他只要略微垂眸,便能将苏玉昭的神态表情,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见她一会儿皱眉沉思,一会儿又暗自点头,悄悄地轻舒口气,看起来像是说服了自己。
他不禁抱拳抵唇,遮住嘴角的笑意。
对面,摊主掂了掂碎银子,一脸为难地说:“贵人见谅,咱们小本生意,这......怕是找不开。”
陶荣笑眯眯道:“要两串糖油果子,剩下的,不必找了,这是你该得的。”
一听这话,摊主当即大喜过望,特意挑了两串金黄金黄的,殷勤地递给陶荣。
从糖油果子的摊子离开,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奇怪,好在有陶荣插科打诨,苏玉昭尴尬了一会儿,但见众人都面色正常,只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便也抛开那点不自在,专心逛起夜市来。
不多时,翠薇和青杏怀里,就抱了满怀的东西,连添金和添福两人,手上也挂满了油纸包。
“这是什么?是花儿吗?”苏玉昭停在一处地摊前,好奇地望着一张蓝色的粗布上面,一个个摆着的四方花盆。
花盆是陶器的,上面描着翠竹,里面填着泥土,生着一枝翠绿的植物,枝干笔直,叶片阔似竹叶,相对而生,已有一尺来高,却不见花苞,也不知是什么植物。
旁边,还有几盆只装满泥土的花盆,泥土湿润,是刻意撒过水的,里面应该也种着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