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的闹剧,苏玉昭是在许久之后,才意外得知全貌。
此时,经过一日的跋涉,赶在城门关闭前,船只终于在常州府的码头停靠。
天色已晚,漆黑的夜幕,缀着无数星辰,一轮朦胧的月亮,散发着浅淡的光芒。
有人驱来马车,苏玉昭认出来,这正是她出门前,乘坐的那一辆。
时辰不早,她冲添福点点头,就在添福恭敬谦和,又不失亲近的目光中,带着翠薇和青杏,乘上马车离开了。
至于添福等人,则会先在这里,暂且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回平襄府。
马蹄“嘚嘚”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谁啊?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敲!”
苏府内,睡得正香的门子,突然听到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本不欲理会,谁知那声音却直往耳朵里钻,睡也睡不安生,气得他翻身而起,冲着外面一声大喊。
里面气急败坏的怒吼传出来,青杏抓了抓脑袋,复又捏起拳头,使劲往门上砸。
“唰”的一声,侧门被打开,露出门子怒气冲冲的脸,一边往外看,一边低声咒骂。
“我倒要看看,是谁不想活了,来我们苏府捣乱,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大晚上的敲......啊!二姑娘!!!”
门子话音急速一转,因为太过惊讶,尾音喊得差点劈叉。
翠薇捂住耳朵,翻着白眼斥道:“你喊什么喊,吓着我们姑娘,看我不拿你是问!”
门子回过神来,露出讪讪的表情,又没忍住拿眼睛,朝门外的人看去。
披着银白披风的苏玉昭,颊边细腻的银狐绒毛,将她嫩生生的小脸,衬得愈加凝白如玉,又因刚从马车下来,被外面的冷气一激,淡淡红晕袭上眼尾,她本就是浓丽之色,却因一双弯弯柳眉,盈盈清透的杏眼,冲淡原本的艳色,便像桃花湿了清露,只显娇俏清艳。
然而,这样的容色,在朦胧的烛光下,浑然像了说书人嘴里,会吸人精魄的妖怪。
门子咽了一口唾沫,压住眼底的惊艳,忙不迭上前请安,“小的见过二姑娘,请二姑娘的安。”
苏玉昭淡淡的“嗯”了一声,从门子身边走过,抬脚朝苏府行去。
门子见状,急忙两个快步追去,殷勤地把侧门推到最大。
这狗腿的模样,引来翠薇一笑。
门子恍然未觉,讨好地冲苏玉昭道:“二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您不知道,在您离开的那天,许家的公子,都来寻您了呢。”
“谁?”苏玉昭脚步蓦地一停。
门子抬起一点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是那位,在咱们府里,住过的许公子。”
苏玉昭眼睛一眯:“他找我?”
说完恐怕是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讥讽地勾起嘴角。
“你只怕是听错了,他要找的,是你家大姑娘和三姑娘。”
话音落,她拾起停顿的步伐,她的步子不大,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当,很快,清瘦的身形消失在黑暗里。
门子在后面抓了抓脸颊,小声地嘟囔道:“是我听错了吗?没有吧,就是说找二姑娘的啊!”
穿过二门,清浅的脚步声,最终在逍遥院前停下。
出门几日,整个逍遥院,都已经大变样,最明显的,就是两侧圈起来的围墙。
借着微弱的烛光,翠薇瞪着眼睛打量一圈,感叹道:“这样一围,咱们逍遥院,比老夫人的荣禧堂,都还要宽阔了。”
苏玉昭眼里也很满意,对翠薇抬了抬下巴,“去敲门吧。”
“哎!”翠薇应了一声,上前敲响院门。
不多时,有婆子来开门,困顿迷蒙的眼神,在瞧清外面的人时,顿时一个激灵,当即惊喜地高声喊道:“二姑娘?二姑娘回来了!快来人啊,二姑娘回来了!”
这话音刚落,原本漆黑的院落,立刻接连亮起烛火。
有人打开房门,一面连连问道:“哪儿?哪儿?”身上只披着单衣,趿着鞋子就跑了出来。
院门处,婆子恭敬迎着苏玉昭进院,见姑娘的目光,往四面打量,就说道:“今儿个晚间,这座围墙才完工,还有些碎砖泥沙,明日就会清扫出去。”
又道:“咱们的院子,和旁边的院子,中间已经打通了,旁边的小门也开好了,安排刘婆子守着。”
这座小门一好,日后苏玉昭再出府,就不必请示其他人了。
苏玉昭点点头,不等她开口再问,这时,一道身影从对面冲了过来,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呜!姑娘,奴婢想死您了,您怎么才回来!”
苏玉昭被冲过来的人,撞得连连踉跄,好悬翠薇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她低下头去,银桃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顿时,她哭笑不得地说:“你呀,怎么就不能学学拾珠,稳重一些。”
拾珠走过来,对姑娘的回来,她同样很激动,只她素来心性沉稳,即便心里高兴,也不会失了规矩,先向苏玉昭福身见礼,这才上前把银桃拉开,眼里含笑地望向姑娘。
“姑娘这一路,是不是很辛苦,奴婢瞧着,怎么像是清减了些?”
苏玉昭下意识摸脸,嫩生生滑腻腻的,像是刚出锅的嫩豆腐,感觉不出有没有消瘦。
于是,她看向翠薇,问她:“我瘦了吗?”
翠薇“啊”了一声,将姑娘从上倒下端详一遍,又见拾珠满眼心疼,不确定地道:“瘦,瘦了......吧?”
拾珠一锤定音:“好在姑娘回来了,接下来让厨房里,每日多炖些汤品,给姑娘好生补补。”
说话间,院里的奴婢齐上阵,原本被夜色弥漫的院落,很快让接连亮起的灯笼驱散,逍遥院的异样,落在有心人眼中,不多时,苏玉昭回府的消息,苏府的各房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