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母亲话里的暗示,顾氏冷凝着脸,脑海闪过女儿凄惨的模样,一缕恶意攀上脸颊,缓缓说道:“女子生产,素来九死一生,有人难产而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小妹你赶紧让妹夫把耀祖放出来啊。”顾大夫人见缝插针。
顾老夫人斥道:“急什么,又没说不帮耀祖,这不得想一想,怎么和女婿说么!”
说这话的时候,顾老夫人的眼睛,却是看着顾氏的。
母亲这点小心思,顾氏岂能毫无察觉,但此刻,她却是无心搭理。
只要一想到女儿,竟被苏玉昭欺负,她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只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才能泄她心口之恨。
“苏玉昭!苏玉昭!”
顾氏一字一顿,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脸上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林氏压她一头,她的女儿,竟还要再压她女儿一头?
不可以!她绝不允许这个情况出现!
“我会让苏玉昭,出具谅解书,放耀祖出来。”
只要苦主不追究,她们自有转圜的法子。
顾大夫人眼睛一亮,“真的?”
接着,她反应过来,迟疑地道:“你们不是有仇吗?她会听你的话?”
顾氏沉声道:“我自有办法。”
顾大夫人有些不放心,怂恿道:“要我说,不如直接让妹夫放人,咱们都是一家人,亲戚间,怎么还能闹上公堂呢。”
顾老夫人没说话,她私心里,也还是觉得,大儿媳说的办法,更快捷妥当。
“案子已经判了,全府百姓都看着呢。”顾二夫人轻声提醒。
这个时候,谁敢轻易放人,那不就是板上钉钉的徇私枉法?再瞧苏府这位二姑娘,就不是个乖顺的,你前脚放人,她指不定后脚,就把你也一道给告了。
顾大夫人不满意了,“我说弟妹,你是多见不得耀祖好......”
“行了!”顾氏烦躁地打断大嫂的话,冷声道:“我说有法子,就是有法子,我不止要让她写谅解书,我还要让她跪下来求我,你们只管等着便是!”
听见这话,众人面面相觑,甚至怀疑顾氏,是不是被气昏了头。
......
主家状告其下掌柜中饱私囊的案子落幕,百姓们的热情却未消散,逢人就得叨叨两句。
宝香斋内,数位掌柜相对而坐,气氛沉重而凝滞。
“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有人受不住屋内压抑的气氛,率先开口询问起来。
百酿楼的掌柜叹息道:“咱们这位新东家,是个不讲情面的啊。”
“情面?”旁边的人冷嗤,“咱们和她能有什么情面?”
“瞧着年纪不大,心倒是极狠......”食鼎楼的掌柜摇头,正想再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却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急呼,“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
有人冲进来,喘着粗气道:“......魏掌柜,魏掌柜,他死了!”
“什么?”食鼎楼的掌柜惊得站起身。
宝香斋的掌柜一拍桌子,着急地催促道:“别喘气了,你倒是快说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
小二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魏掌柜的媳妇说,魏掌柜被抬回去,其实就不大好了,后背被打得稀烂,血呼啦啦的,家里又没银子,发了两日的热,就,就咽了气了。”
“六十板子,这是打着要人命去的啊!”百酿楼的掌柜跌坐回椅上。
小二再道:“小的回来时,正看到衙门的人,押着魏掌柜的妻儿,往采石场去呢。”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有人低叹,神情低落。
青壮年的汉子,到采石场里,两个月下来,都得面黄肌瘦,何况这些妻儿弱小,能不能活过两月,恐怕都是未知数。
宝香斋的掌柜挥挥手,打发了小二出去,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沉声道:“看样子,这位新东家,是在警告咱们,你们呢,是要进要退?”
闻言,有人低眉沉思,有人目露不甘。
有人咬咬牙,说道:“魏掌柜这个人,瞻前顾后,拖拖拉拉,有此劫,不亏。”
食鼎楼的掌柜摇头,“就说咱们这些人,谁没给顾家大公子支过银子?东家让她的丫鬟,把账本给咱们送回来,你们觉得是什么意思?”
有人不满:“难不成还要让我们自己补上?”
“就是啊,说到底,这都是她们苏顾两家的事,咱们都是无妄之灾。”这也是舍不得银子的。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
宝香斋的掌柜想了想,沉吟道:“说得倒不错,咱们又没签身契,难道还要把家底都赔出来?”
食鼎楼的掌柜抿唇,看了眼义愤填膺的众人,突然起身说道:“我还有家儿妻小,就先告辞了。”
他说要走,抬腿就走了,也不管身后人的呼喊。
被留下来的众掌柜,顿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底看到犹豫和迟疑。
虽说,水至清无鱼,前提是上面不追究,想到他们做过的事,一个比一个心虚。
没一会儿,又有两位掌柜离开,然后又是一位,直至最后,只剩下宝香斋的刘掌柜,和百酿楼的彭掌柜。
“说得好听,全都是怂货!”刘掌柜没忍住低咒一声。
彭掌柜尴尬一笑,清了清嗓子,说道:“时辰不早,酒楼还有事呢,老刘你别送,别送,我自己走。”
转瞬,室内就只剩刘掌柜一人,看着空荡荡的桌椅,他一袖子掀翻手边的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