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昭这副不信任的模样,让老夫人十分不痛快,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冷哼道:“吴嬷嬷,你带着人......”
“老夫人!”
顾氏突然开口,打断老夫人的话。
她从椅上起身,缓步来到堂中,不疾不徐道:“不必去搜了。”
苏玉昭当即道:“既然大夫人承认了,那便请老夫人替我二哥做主!”
顾氏摇头,说道:“二姑娘别急,我何时说我要承认了?”
她冲着苏玉昭笑了笑,表情有种说不出的高高在上,“平日里,我见吉官他们,伺候景言尽心,便多有赏赐,难道我关心景言,还关心错了?”
苏玉昭面色一沉,语气冷硬:“关心我二哥,就是把他的推荐信,算计给你的亲儿子?”
“亲疏有别呐,不知道景程的奴婢,大嫂你又赏过多少?”沈氏笑吟吟地问。
沈氏这话,算是说到关键点上。
没道理隔房侄子的奴婢,每一个都给了赏赐,反倒自己儿子的没有。
那顾氏的理由,可就站不住脚了。
顾氏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栽到沈氏身上。
对沈氏,她自来看不上,生得不好看,又素来愚笨,满身的心眼子,偏还生怕别人不知道,闹出过不少的笑话。
就是这样的人,却两次让她难堪。
顾氏身形一僵,心底却不可避免地慌了一下。
沈氏还在步步紧逼:“大嫂怎么不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在心虚?”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
老夫人轻斥一声,因渐上年岁而有些浑浊的眼睛,缓缓落到顾氏身上,沉声问道:“老大媳妇,你老实告诉我,二姑娘说的这些事,到底是不是你的手笔!”
顾氏目光有一瞬的转冷,抬眸与老夫人对视,咬牙道:“如果儿媳说,自己没有呢。”
“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糊弄我们!”
说着,老夫人也生气了,她伸手指向王嬷嬷,怒道:“给我把她的嘴松开!”
青杏闻言,先看了一眼姑娘,见姑娘点头,就过去把王嬷嬷嘴里的布团扯了下来。
甫一得到自由,王嬷嬷立刻凄惨地哭嚎起来。
“老夫人,您要给老奴做主啊,二姑娘无缘无故的,就把老奴抓了来,还威逼老奴污蔑我们夫人,不然就要让老奴不得好死。”
“还有这丫头,她和二姑娘沆瀣一气,污蔑我们夫人,我们夫人什么都没做,求老夫人明鉴,我们夫人是冤枉的啊!”
“你给我住口!”
老夫人阴沉着脸,看着嚎啕的王嬷嬷,面容十分严肃,“真相如何,我们有眼睛看,我现在问你,你们大夫人,有没有让你,把那药粉拿给翠湖。”
说着,她语调转冷,“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不然,你便带着你的一家老小,滚出我们苏府!”
说是滚出苏府,实则就是发卖的意思。
王嬷嬷嚎叫声蓦地一顿,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只能发出“呃,呃......”的抽气声。
老夫人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到高几上,斥道:“说!”
“我,我......”王嬷嬷目光躲闪,偷偷拿眼睛去看顾氏。
沈氏哼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句话的事,有这么为难么,王嬷嬷?”
老夫人耷拉着眼皮,冲着门外道:“来人,将王嬷嬷一家子锁起来......”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
王嬷嬷心里一慌,忙冲上首求饶,一时间方寸大乱。
可惜,老夫人并未因她的求饶,而停下口中的命令,“......再让人寻来牙婆,我们府上留不得这种......”
这话还没说完,王嬷嬷尖叫一声,嗓音陡然拔高,“老夫人!!!”
“求老夫人息怒,是老奴,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奴做的,是老奴看不惯二房,也不喜欢二公子,所以老奴才故意害他,呜呜!”
说到最后,王嬷嬷伏地痛哭起来。
但她这话一出来,在场众人脸色齐齐有了变化。
谁都知道,王嬷嬷一介奴婢,若无人在背后指使,岂敢肆意谋害主子?
可若王嬷嬷真能担下这份罪责,对大房却是极好不过的。
老夫人浑浊的眼里,闪过一点微不可见的亮光。
原先,她还在犹豫,到底要怎样,才能两全其美。
对顾氏,她可以不在乎,但她的膝下,养着她的三个孙子孙女啊,尤其是景程和阿仪,是苏家振兴的希望,他们绝不能出事!
可景言,也是二房的嫡长子,对这个孙子,她虽然不如对景程看重,可也是喜欢的。
更别提,老二还在这里呢,她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她们苏家,恐怕也得散了。
老夫人心里各种衡量取舍,实则也不过短短一瞬间,落在苏玉昭等人眼中,就是她在听到王嬷嬷的话后,微不可查地怔愣一息,接着便严声问道:“王嬷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该知道府里的规矩。”
“是......”王嬷嬷闭眼,艰涩道:“都是老奴做的,老奴认罪!”
顾氏反应极快,王嬷嬷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原本冷沉的脸上,挂上一抹忧愁和悲伤。
“王嬷嬷,景言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能......也是我不好,没发现你的心思,害的景言受了苦......罢罢罢,看在你往日里,尽心伺候一场的份上,我便把你交给老夫人处置......至于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看顾一二的。”
王嬷嬷抖着嘴唇,极小声地说道:“多谢......夫人。”
老夫人接过话茬,冷声道:“王嬷嬷谋害主子,拖出去,杖毙!”
“等等!”
众人下意识朝苏玉昭看去,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说话的,是一道男音。
苏明远脸颊阴沉,不顾众人或诧异或震惊的目光,冷冷说道:“母亲,您真的相信,王嬷嬷一介奴婢,胆敢谋害主子?整整数年,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毁了景言的前程,只杖毙她,是不是太过玩笑?”
说到此处,他原本儒雅的面容,一点点冷冽起来,“往日我还曾疑惑,景言小的时候,明明不算愚钝,怎么越往大越像一根朽木,合着是有人见不得他好!”
自己的嫡长子,哪有不喜欢的,最开始时,他亦是抱有极大期望。
只是后面,见他越来越混账,不务正业,难堪造就,这才把心思放到景程身上。
但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的儿子,本可以鱼跃龙门,前程似锦的。
苏明远没有崩溃,已经是他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