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嵘脸色微沉,顾氏的做法,他虽然不满意,觉得太过小家子气,且又给苏家埋下隐患,但苏玉昭的咄咄逼人,更加让他不喜。
且此事过后,苏玉昭对他们,恐怕再难以亲近,就是二弟,说不得也要怪上他们了。
他心里想着事,面上表情沉重,问苏玉昭道:“昭姐儿,你欲意如何?”
苏玉昭直视对方,语气缓慢,却十足郑重:“记得我刚回来时,总是听见有人说,咱们苏家,是积善之家,既是积善之家,怎么能有这等......居心叵测、蛇蝎心肠、狼心狗肺的人呢。”
“你想让老大休妻?”老夫人失声反问,皱起的眉能夹死苍蝇。
苏玉昭乖巧道:“祖母说休妻,那就休妻吧,孙女都听祖母的。”
老夫人一噎,一双眼睛瞪着苏玉昭。
跪在地上的翠湖和王嬷嬷,差点没控制住脸上震惊的表情。
知道二姑娘敢想,没想到她这么敢想。
老夫人咬牙吸气,声音像是挤出来的,“我们苏家,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休妻!”
尽管知道,老夫人不可能同意休妻,但听到她明确表态,顾氏心里还是微微一松,手掌轻轻捂着腹部,有些跳快的心脏,慢慢的平缓下来,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芒。
苏玉昭撩起眉眼,简单道:“她害了我二哥。”
话虽简单,却直指要害。
“那也不行!”
老夫人下意识道,却没看到,苏景言一瞬间黯淡的眸光。
有人不在意,有人却将苏景言的表情变化一一收入眼底,苏玉昭心下微动,突然问道:“既如此,不如祖母来说,这谋害子侄的人,该当如何处置?”
老夫人想了想,道:“禁足,抄经,为景言祈福。”
这个答案,别说苏玉昭不满意,就是苏明远,也阴着一张脸,身上呼呼地冒冷气。
苏明嵘看出来了,就道:“母亲心善,但顾氏心思不正,害人在先,若轻拿轻放,只怕记不住教训,依我看,竹鞭二十,再关入祠堂,罚跪十日,算是给景言赔罪。”
“老爷!!!”
顾氏气急,看着一脸正色的苏明嵘,只觉一口气快要上不来。
苏明嵘刚正不阿道:“你有错在先,不能不罚。”
苏明远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大嫂,堵在心里的那口郁气总算散了一点。
他心里清楚,有景程和阿仪在,大哥绝不可能休妻,再说,无缘无故休妻,只会更引人注目,若传到外面,少不得被人笑话。
为着苏府名声,休妻的事,也得慎之又慎。
自小受到的教导,让苏明远做不出不顾家族名声的事。
人这一生,不管作何决定,总逃不掉“取舍”二字。
当苏明远咬牙接受苏明嵘的决定时,就意味着他将苏景言的委屈抛之脑后,或许,他不是不心疼儿子,只是下意识的认知,还是让他选择委屈苏景言。
顾氏的算计,可以说十分成功,甚至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对儿子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苏明远已经习惯不在乎他的感受。
苏玉昭面无表情,她能清楚地看见,二哥眼底的痛苦、挣扎、寒心,以及浓烈的愤怒,没有人能平静的接受,自己被亲近的人,算计了近十年的事。
苏景言自然也做不到!
他两只手捏成拳头,仿佛能听到骨节“咔咔”的响。
想想他之前,还说借二妹的推荐信,偿还顾氏的恩情,现在再回想,只觉讽刺无比。
难怪二妹生他的气,谁叫他蠢,叫他笨呢!
苏玉昭垂下眼睛,等听到对面就要定下对顾氏的处罚,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敢问大伯父,衙门里若是遇到,这种谋害晚辈的毒妇,该当何罪?”
正在商议的三人,齐齐怔愣了一瞬,接着同时转头看向苏玉昭。
苏玉昭不躲不避,淡定说道:“怎么?大伯父也不知道吗?还是说,想要徇私枉法?”
“徇私枉法”四个字,被她咬的极重,再配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苏明嵘第一次感受到恼怒的情绪。
“阿昭!”老夫人面目不喜,语气带着警告,“这里是苏府,不是在公堂上!”
苏玉昭冷漠道:“祖母若想去公堂,我也不是不行。”
“你是想气死我吗?!!”老夫人怫然大怒。
面对老夫人的指责,苏玉昭依然平静,像是讲道理般说道:“祖母要是不偏心,也就不会觉得生气了。”
老夫人脸色泛青:“你这是在怪我?”
苏玉昭垂眸,语调平直,“孙女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可那像是死了爹的表情,无时无刻不在表达她的不满。
老夫人一手指着苏玉昭,手指抖啊抖,气得不轻。
但见对面的人,像是看不见一样,不说低头服软,就是说句软和话,也像是要她的命。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憋着气的老夫人,只能将目标转向苏明远,“老二!你还不快说句话,你就这么看着你女儿气我?是不是把我气死,你们就都满意了?”
换做往常,听到老夫人这挖心之语,苏明远早已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唯恐母亲不虞,但今日,他却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样明显的差别,老夫人看在眼里,是苦在心里。
她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她们苏家,大房好了,老二不也能沾光?难道真要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好的吗?
老夫人心里不是滋味,颤声问道:“老二,你是不是在怨我?”
“儿子不敢。”苏明远闭了闭眼,面容复杂。
又是不敢!
各个说着不敢,对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她这是做的什么孽啊,临到老了,还不得安生!
苏明嵘揉了揉额头,肃然道:“有哪里不满意,昭姐儿你不妨直说。”
苏玉昭抬眸,目光扫过顾氏,毫不退让道:“休妻,或者上公堂,诸位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