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完仇回来了?”
刚一进到车厢,苏玉昭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她没忍住抬起一点眼睛,接着就撞上对面充满打趣的眼神。
她脸颊一红,有些尴尬,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陆元枢轻笑一声,指了指旁边的坐凳,道:“坐。”
苏玉昭踌躇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马车缓缓行驶,向着京城而去。
左侧窗前的帘子被束了起来,浅金色的阳光洒落进来,正好打在苏玉昭指尖,本就白皙的玉指,越发显得白嫩可爱。
陆元枢冷不丁瞧见,不知想到什么,连忙转开了目光。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你倒是胆子大,往前数百年,你还是第一个敢跑到邬山书院闹事的人。”
他这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怒意,其他情绪也不见得有。
苏玉昭小心地看过去一眼,却又实在看不出什么,干脆如实说道:“我只是想着,邬山书院这样一座百年书院,应该不屑和我计较吧?”
陆元枢似是笑了一下,说道:“万一,对方定要与你计较呢?”
苏玉昭低下头,指甲无意识地扣着手指,小声说道:“......我又没污蔑谁,要是这邬山书院,真要为此迁怒我,那我看这书院,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义正辞严的话,陆元枢无奈地笑起来,看着她道:“等会儿回了府,你也准备这样解释?”
“我才不解释,反正我做都做了,他们再气愤也无济于事。”苏玉昭小小的扯了扯嘴角。
她表情看起来有些讥诮,但她人生得好看,眉目精致宛然,就算做了这种表情,也不会让人生厌,反而觉得娇俏明媚。
陆元枢看着她,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你倒是理直气壮。”
这话听着,像是生气了的样子,苏玉昭心口微凛,小心翼翼地拿眼睛朝太子看去。
陆元枢注意到她的动作,又忆起上回把人惹生气的事,抱拳抵唇低咳一声,道:“时辰不早,你初来京城,于各处尚且不熟,便与我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他率先转开话题。
他本来,是想要告诉她,她是玉石,不该与瓦砾相争,但见她并不在意,一时倒是不好再开口。
也罢,总归有他看着,便让她随性一些又何妨。
苏玉昭抿了抿唇,她不是不能顺着太子的话,把先前的话题含糊过去,只是心里终究有些不痛快,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殿下,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不对?”
她想着,殿下要真觉得是她不对,她就立马下马车,再不和他说话。
陆元枢抬眸看过去,静静凝视她片刻,抓住她眼底的紧张和不安,语气认真道:“我只是不想你,因一些不必要的事受伤。”
“我没有受伤。”苏玉昭坚持道。
陆元枢依然看着她,“差一点。”
这是说她差一点就受伤了。
苏玉昭眉眼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喃喃道:“您,您都知道了?”
陆元枢微微颔首,道:“我让陶荣过去了一趟。”
苏玉昭闻言,心脏缓缓微紧,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过了好半响,才轻声道:“......谢谢。”
“......你我何必言谢。”说这话的时候,陆元枢看向苏玉昭的眼神,一瞬间深如浩渊。
苏玉昭低下头,避开对面深沉的眼眸。
点到即止,陆元枢很自然地收回目光,将身旁的锦盒递过去。
“这是什么?”
看着面前的锦盒,苏玉昭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望向太子。
陆元枢没有解释,含笑道:“看看。”
这神秘的模样,倒引起苏玉昭好奇心,一时间抛开心底繁杂的思绪,专心打量起眼前的东西来。
檀木的锦盒,呈长条状,上雕牡丹花纹,栩栩如生,瞧着像是宫廷的手艺,她打开前面的锁扣,一支长筒状的物件,骤然映入眼底。
“这......”
她皱起眉,困惑地看着静静躺在盒子里的东西。
似金非金,瞧着倒有些像是......黄铜?表面镶着各色宝石,端的是价值不菲。
但苏玉昭左看右看,还是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她很确定,她之前从未见过这种......摆件?
对上她茫然的小脸,陆元枢拿起长筒,亲自给她演示了一遍玩法,而后将长筒再递过去,道:“这是刚从西洋带回来的东西,据说是叫万花筒,你试试。”
闻言,苏玉昭学着他的动作,将长筒放到眼睛前,下一刻,她就看见里面出现了一个个五彩斑斓的图案,她轻轻转动筒身,里面彩色的图案就开始变幻重组,却一点不重样,绚烂的色彩让人一眼入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还是将其还了回去。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种新奇的玩意儿,一旦出现在市面上,恐怕会引人千金来求。
“不过是一玩物,你拿着便是。”陆元枢语气很平静。
“可是......”
见苏玉昭还想再说,他剑眉一挑,原本温和的面容,蓦地变得强势起来,“孤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收回来的。”
这话一出,苏玉昭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好在这时,京城到了,苏玉昭将万花筒重新放回锦盒,看着陶荣拿出令牌,一行人顺利进到城内。
她有些担忧道:“殿下这时候来见我,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会不会连累到您?”
陆元枢眉眼温和几分,笑着看向她:“莫不是在你眼里,我是这样不堪一击。”
“不是的......”苏玉昭重重摇头,急忙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您因此受到牵连。”
这件事情,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她并不想让人觉得,是太子在后面唆使她,成为别人攻击他的由头。
小姑娘颇为关心的口吻,让陆元枢心情甚好,都有心情询问起其他闲事来了。
“我听人说,你这位二哥,如今倒是清明了些,他年纪也不算大,既然醒悟过来,日后说不定也能有一番作为。”
听出太子话里的意思,苏玉昭沉默片刻后,平静说道:“我一个做妹妹的,倒不好管的太多,看他想要做什么吧。”
陆元枢闻言看过去,发现她脸上隐隐的低落,想了想回道:“这样也好,你有你自己的事情,手里的沙子,握的越紧,流失的越多,倒不如适时松一松。”
苏玉昭轻轻点头,她心里也有这个意思。
于二哥而言,她只是一个阔别数年的妹妹,管得太多,反倒适得其反。
只是,有前世的记忆,她也做不到,彻底对他丢开手,思来想去,倒不如少管少说少看,只要不危及他的性命,他能走到哪一步,端看他自己的选择。
虽则心里想的明白,但她情绪还是有些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