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陆元枢摇头失笑,温声询问道:“我听下面的人说,你们现在住的地方,是襄阳伯府替你们归置出来的?”
苏玉昭心下一动,抬眼朝太子看去。
殿下刚刚提起特监司,现在又突然说到襄阳伯府,难道这两者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她思绪起伏,面上却平静回道:“嗯,殿下有所不知,我们苏家,其实是襄阳伯府的旁支,虽然说关系有些远了,不过到底是自一个祖宗出来的。平日里,也有走动着,这一次也是多亏他们,才让咱们不至于露宿街头。”
露宿街头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襄阳伯府此举,确实让苏家少了些不可避免的麻烦。
“尝尝。”陆元枢夹起一只白灼虾放到她碗中。
苏玉昭怔愣一瞬,旋即赶紧道谢:“多谢殿下。”
陆元枢看她垂着眼,浑身紧绷的样子,眉宇间隐隐有些无奈,倒没有再给她夹菜,转而说道:“在你们上京前,襄阳伯府三房的人,就被特监司逮捕关押,不出意外,是再出不来。”
这就是说,襄阳伯府三房的人,已经是证据确凿。
苏玉昭脑海千回百转,在这个当头,能牵扯上特监司的事,她能想到的,也就是之前殿下遇刺的事,也就是说,襄阳伯府的三房,卷入到了这件事情里来。
要知道,刺杀当朝储君,是死罪,诛九族的那种。
一时间,苏玉昭脑袋有些晕。
难怪呢,难怪这襄阳伯府,一下子对苏家这般热情,合着这是想借苏家来避难。
也就是苏家上京日短,不清楚里面的关窍,要不然,就算顶着露宿街头,也不能接下襄阳伯府递上来的橄榄枝啊。
这哪里是橄榄枝,这分明是催命符。
陆元枢见她似是被吓到,小脸一下雪白雪白的,忙安抚说道:“怎么还自己吓自己,你两次舍命相救,我岂能看不见。”
陶荣端上来一盏烩蟹肉,闻言附和道:“殿下说的是,苏姑娘您是您,襄阳伯府是襄阳伯府,有咱们殿下在,谁要敢欺负您,奴婢第一个不同意。”
这就是让苏玉昭放心,襄阳伯府的事,绝不会牵扯到她们苏家。
殿下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苏玉昭心里十分清楚,她只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控制不住心底的震惊和后怕。
她轻轻吸口气,忍不住问道:“襄阳伯府......会如何?”
“三房死罪,其余两房,虽不知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陆元枢缓缓说道。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到苏玉昭耳中,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颅。
她并不同情襄阳伯府,她心里也清楚,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严惩,不然,皇家威严何在?她只是第一次这样清晰的认识到,往日里仿佛高不可攀,犹如庞然大物的伯府,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定下结局。
陆元枢看她脸色有些不好,忙问道:“怎么了?”
“我有些害怕,我......”话到一半,她蓦地顿住,接着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惊讶。”
陆元枢瞳孔微深,状似无意地看过去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有今日邬山书院的事,襄阳伯府再事发,我只是怕你们苏府,会没有之前顺遂。”
他不担心其他人,他就担心面前的小姑娘,会受到旁人的冷眼。
不过,对这件事,苏玉昭倒是很想得开,毕竟她之前也没顺过。
她道:“顺不顺遂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位大伯父,他最喜欢的就是迎难而上,苏府越不顺,他就越开心。”
听见这话,陆元枢哭笑不得,问她:“那你呢?”
“我?”
突然被问,苏玉昭愣了愣,垂眸想了想,认真说道:“等母亲的事了,我就在京郊买几亩田,建一座不大不小的田庄,然后养养花种种菜,闲时看云卷云舒,再养一只狸奴,一只小黄狗,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的。”
陆元枢“唔”了一声,道:“听你这样说,我都想在你旁边,建一座这样的院子了。”
苏玉昭轻声说道,语气却十足郑重,“殿下您雄心壮志,肩负天下众生,您注定是要青史留名的,哪里像我们这样无足轻重,不过是来人间凑个数的。”
听她这话说的有趣,陆元枢静静凝视她片刻,开口道:“你在孤心里,很重要。”
苏玉昭执着银筷的手一抖。
这话基本是将之前若有似无的暧昧搬到明面上来,让人想再装糊涂都难。
男女之间的那点情愫,双方心里说是毫无知觉,那必然是骗人的,如果苏玉昭之前,还认为是自己错觉,但在翠薇试探地提起时,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高兴吗?
苏玉昭不知道。
前世成婚后痛苦的日子,让她一想到嫁人的事,便控制不住的浑身抗拒。
即便这个人是太子,她也不想。
“......这个蟹羹真好吃,还有吗?”苏玉昭慌乱地转开话题。
陶荣看殿下一眼,忙道:“有有有,苏姑娘您稍等,奴婢这就去让她们再上一盏来。”
或许是早有预料,面对苏玉昭的顾左右而言其他,陆元枢依然很稳得住,招手让婢女上了一小壶果酒,对她道:“这酒不醉人,螃蟹虽味美,却寒性过重,喝点果酒,暖暖身子。”
要是太子现在冷着脸,立刻甩袖离开,苏玉昭尽管害怕,但也觉得这是她该受的,但偏偏,对方不止不生气,还温言细语地关心她,这就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