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院,苏玉昭就先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
院子里,奴婢小厮跪了一地,各个面色惨白,神色惊惶,有些体力差的,身体已经开始打颤,却没一人敢吭声,冷汗顺着额角滚落,不少人眼前发黑,不过死死咬着一口气硬撑着。
一抬眼便看到这一幕,苏玉昭冷笑两声,语气不辨喜怒,“下马威?”
宋姨娘尴尬一笑,并不回话,请二姑娘进院。
苏玉昭收回目光,冲银桃两人道:“你们不必跟来了,先把东西放回去,再让青杏来接我。”
银桃有些担心:“姑娘......”
“无事。”苏玉昭摆摆手,挺直了背脊,抬脚步进面前的院落。
苏家人虽才到京没几日,但面前的勤思院,已经被布置的十分雅致,庭院里还摆着两盆紫竹,倒是让苏玉昭想起,她曾带给二哥的‘禄根’,只可惜上京的时候,没能一道给带着上路。
心里闪过一丝可惜,正巧这时候正房到了,宋姨娘轻轻推开门,转身冲苏玉昭道:“二姑娘,快请进吧。”
房里有些暗,窗户严丝合缝,也没点烛火,一股药味夹杂着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让甫一进门的苏玉昭,直接难受的蹙紧了眉头。
等双眼适应黑暗后,她这才看到房中几道黑黢黢的身影,老夫人,二夫人,她爹,还有......苏玉珠。
宋姨娘让丫鬟带上房门,接着她去到烛台前,轻手轻脚地点上烛火。
微黄的烛光照出老夫人阴沉至极的脸,苍老浑浊的目光直直对上苏玉昭清亮的眼神,怒气一瞬间被推到顶峰,拍着高几怒不可遏道:“跪下!给我跪下!”
苏玉昭没有动,跪是不可能跪的。
“我一回来,老夫人不止让人来堵我,现在还不问缘由的训斥于我,不知这是何意?”
她淡定启唇,吐出来的话语,对老夫人而言,却不亚于是一种挑衅。
“不知?你还给我不知?”
老夫人狠狠扫落高几上的茶盏,脸上有着凌厉的表情,“你今日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事?你当我不知道,你把你大哥一辈子都毁了,你还敢给我装糊涂,来人,来人!”
老夫人怒声急喊,抬手指向面前的人,咬牙斥道:“给我押着她跪下,我倒要看看,这苏府到底是谁当家!”
听见这话的苏玉珠,眼里当即闪过一丝痛快。
她换了一个坐姿,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谁敢!”
苏玉昭不慌不忙抬起下巴,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刚准备上前的郑嬷嬷等人,立马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老夫人瞧见这一幕,顿时气得一个倒仰,捂着胸口命令道:“去!你们立刻给我去,把她给我捆起来!捆起来!!!”说到最后,已然压抑不住怒火。
被催促的郑嬷嬷等人,犹犹豫豫地朝二姑娘靠近。
苏玉昭的脸一冷,“有本事你们就来试试,我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其他人说这话,郑嬷嬷等人可能还会迟疑一下,但这说话的人是二姑娘啊,把大夫人都赶走的二姑娘啊。
一时间,房里的奴婢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敢先出手。
她们碍于苏玉昭往日的事迹,不敢贸然得罪她,但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打老夫人的脸。
宋姨娘和沈氏连忙把脑袋埋下去,不敢去看老夫人青白交加的脸色,只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在昏暗的房中炸响。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苏明远终于发脾气了,“你真是能耐了,一直胡搅蛮缠什么!你祖母让你跪,你跪下就是,还能要你的命不成?”
有二老爷开口,原本为难的奴婢,立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苏玉昭循声看过去,最先看见的就是她爹额头上鸡蛋大的鼓包,青青紫紫的,可见老夫人当时力气有多大,继而便对上她爹严肃的一张脸,那目光里带着诘问和谴责,像是在说:你怎么又闹事?!!
苏玉昭默了默,缓缓垂下眼睑,语气轻缓却又尖锐道:“凭什么?”
她又没做错,她凭什么要跪?
苏明远双目一瞪,“凭什么?就凭她是你祖母,是你长辈!”
“父亲读了几十年的书,难道不知道先君臣后父子的道理?”苏玉昭抬起眼眸,目光清清冷冷,“按国法,我是正二品的县主,至于老夫人,不过是四品的恭人,还是说,父亲您觉得,家法可以高于国法?”
别看县主的身份,比公主郡主的低,但其实也是正二品的,而苏明嵘这个荣恩伯,都只算是三等爵,只有爵位和食禄,而没有封邑的,至于他太常寺少卿的职,不过是正四品。
真要细算的话,苏玉昭算是苏家品阶最高的了。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女儿,苏明远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对面的手抖啊抖,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老夫人也被气得不行,索性说道:“行行行,你是县主,我们比不得你,我给你跪下,我给你跪下,行了吗?”
说着,她就作势要朝苏玉昭下跪。
苏玉昭面色一变,沈氏和宋姨娘连忙一左一右地搀住老夫人,嘴里连连劝解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夫人您息怒,您先息怒啊!”
“对对对,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是不是啊,二姑娘?”沈氏冲苏玉昭使眼色,示意她先服一下软。
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老夫人要真朝二姑娘下跪,折不折寿先不提,二姑娘便同大公子一样玩儿完了,而她们苏家,又得成为别人嘴里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