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踢踢踏踏,踏着京城平整的道路,来到太子府前不远处。
苏玉昭没有下车,撩起车窗前的帘子,咬着唇犹豫地注视着面前森严巍峨的太子府。
她凭着一口气,让人驾车过来,但临到头,却又心生胆怯,不敢让人过去敲门,更害怕看到太子调侃的眼神。
她脑中不断循环的闪过,前些日子被太子撞见的那一幕,心中充满了懊恼和羞耻。
“啊啊啊!让我死了吧,我还是死了吧。”
她在心里无声哀嚎,把额头磕到车厢上,双眼无神,目光呆滞。
那日的事,只要略略一想,都是恨不得以头抢地的程度,她只想逃避,真的一点都不想,这个时候见到太子殿下,不然她怕她,等会儿直接抠出一座皇宫来。
可转念想到近日来,门庭若市的苏家,以及前来的夫人们,话里话外的暗示,她着实是有些吃不消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并不是很清楚,来的这些人里面,哪些是太子殿下的人,哪些又是其他人的拥趸,万一给错了人,让殿下误会就不好了。
拾珠看着姑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唇,心里跟着忧心忡忡。
急吼吼来太子府的是姑娘,临到门不敢入的也是姑娘,有别于之前的冷静和理智,这两日的姑娘,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时不时冲着窗外咬牙切齿就算了,现在竟在她脸上看到了......心虚?
姑娘这两日的情绪,波动的有些大啊!
也不知是好是坏。
就在拾珠独自苦恼时,太子府的守卫也已经注意到这边的马车。
原本观那马车宽敞精美,不像是小门小户里的,还不免在心里暗自猜测马车主人的身份,但见那马车停在那里久久不动,众人心里就不免警惕起来,准备对这马车进行驱赶。
“姑娘?姑娘?”
“啊?”被拾珠的呼唤惊醒,苏玉昭下意识看过去,面上却尽是茫然。
拾珠提醒道:“外面有人过来了,咱们要下去吗?”
苏玉昭顺着拾珠的视线看过去,两名配盔甲官刀的侍卫正朝这面走来,是太子府的守卫。
她暗吸一口气,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对拾珠点头道:“走吧,咱们先下去。”
看见马车里的人下来,两名侍卫依然心怀警惕,只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原本冷肃的面容微微一缓,抱拳恭谨回道:“原来是长乐县主,县主有礼了,只是殿下并不在府中,县主若要求见殿下,恐怕只能隔日再来。”
苏玉昭也知道,她这突然造访,是十分失礼的,但来都来了,再纠结这些,不免是庸人自扰。
于是她问道:“不知殿下几时能归?”
侍卫看了眼对面的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县主恕罪,殿下的行踪,我等不敢妄加揣测。”
苏玉昭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太子的行踪,这些侍卫们,即便知晓,又岂敢透露?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遗憾的同时,又隐隐松口气,
不得不说,逃避虽没用,但的确很舒坦。
知道今日见不到太子,苏玉昭就准备打道回府,她刚踩着脚凳要上马车,下一瞬,一道充满惊讶的呼唤声,从她身后传了过来,“苏姑娘?”
添福一身内官服饰,怀里抱着类似卷宗样的东西,瞧着像是刚从宫里出来。
他看着马车旁熟悉的身影,半是惊讶半是惊喜地小跑过去,连声问道:“苏姑娘您怎么过来了?是来寻殿下的吗?殿下正在宫中议事呢,恐怕要等午时前后才能得空。”
接着又道:“苏姑娘您先随奴婢到府中稍坐片刻,奴婢这就让人去通知殿下。”
他把手里的东西,让跟来的小内侍抱好,而后抬手招来一人,对着他耳语两句,让他赶紧进宫报信。
这一套流程,他做的又快又利落,完全没给苏玉昭开口拒绝的机会。
苏玉昭就看着交代妥当的添福,亲自上前来扶着她下脚凳,再笑吟吟地引着她进府。
两旁的侍卫看着格外和气的添福,在心里把苏玉昭的地位一提再提。
隆庆帝专门为太子拨出来,精心规划修建的太子府,其规模和格局,自不可能逊于人后,连绵的院落,巍峨的檐角,斗拱重重,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轩榭廊舫,都是最基本的,倒是里面一座人工堆砌的山脉,才是京城的一绝,登临其上,能将皇宫以及整个京城囊括眼底。
这座融合南北建筑精髓的太子府,真真是做到恢弘大气中又不失精致秀丽。
除外部的宏伟外,其内亦是无一不精,便是墙角栽种的花木,都是经过特地的规划,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浑然天成。
苏玉昭略微垂着眼,没敢明目张胆的四处打量。
不知行过多少院宇,她被添福带到一座十分宽敞的殿宇,琉璃瓦,朱红廊柱,前殿进深五间,连廊面阔九间,东西次间相连,打眼看过去,第一个感觉就是好宽敞好明亮啊。
只看前殿,竟是比荣恩伯府一座跨院还要宽敞。
殿前的庭院里,古树参天,绿树成荫,不同于一路行来的繁花似锦,这里给人的感觉,是威严的,是内敛的,是克制的。
没有过多花里胡哨的饰物,却更让人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厚重。
苏玉昭望着庭院一侧高大的银杏树,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添福对她笑道:“苏姑娘别看这棵银杏树,现在光秃秃的,等到夏秋时节,尤其是叶子全黄了后,金灿灿的,别提多好看了。”
又道,“这棵银杏树,还是陛下让人特地从城外移栽回来的,据说这棵树已经活了有三四百年了。”
可以说,从大越还没建立,它就已经旁观着这世上的风风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