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到他这殷勤之言,梁夫人轻哼一声,说道:“老爷可别再给我灌迷魂汤,这一趟过去,差点没把我吐死,再有下回,我是不会再去的。”
她这人吧,一坐马车就头晕,好的时候,就昏昏沉沉,有时严重起来,那是能吐的昏天黑地。
“是是是,夫人辛苦了。”
梁府尹伏低做小,又是殷勤的奉茶,又是拿扇子打风,而后,得了梁夫人一个白眼。
“去去去,我正冷着呢,你是不知道,这才三月的天儿,那宁王府里面,冰盆就已经摆上了,我说这天儿是明媚了些,但也不到这地步吧,前儿个不还下雨了么,你知道宁王妃是怎么说的吗?”
梁府尹端着茶盏摇头。
梁夫人轻咳一声,学着宁王妃的语气,说道:“梁夫人你呀,真是不知道,咱们女人呢,一旦过了二十岁,那可就老了,再不仔细保养,这脸就不能看了,你再瞧瞧我这脸,为何还这样紧致,还不就因为我日日,都拿这冰熏着养着,这样才会老的慢,要不是梁夫人你,一般人我都不告诉她。”
梁府尹咦了一声,捻着胡须认真发问,“冰可以冻尸,这我知道,活人也能行吗?”
话还没说完,就先得到夫人一个瞪眼。
他立马回过神,表明态度道:“说敢说夫人老了,我看夫人这样就很好,那人定是在胡说八道。”
梁夫人额头跳了跳,“闻嬷嬷,把东西给他,咱们走!”
梁府尹眨了眨眼睛,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夫人,简直是满头的雾水。
他不是夸她了么,怎么还生气了呢?
闻嬷嬷讪讪一笑,道:“老爷,这是宁王妃送给夫人的《茶经》,乃是茶圣亲手所书原本,说是为感谢老爷您,惩奸除恶,为民除害,夫人推脱不过,便收了下来。”
说着,她把手中四方锦盒,递到老爷的怀里,而后立马转身追着夫人而去。
梁府尹赶忙抱住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去书案上。
接着他搓了搓手,动作十分轻柔的打开锦盒,却在这时,一道幽幽的嗓音响起,“老爷......”
“哈!谁!”梁府尹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是师爷,正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背后。
他咽了咽唾沫,表情严肃中带着两分后怕,“不要轻轻走过来。”
师爷:“......”
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么!
师爷刚刚就一直在房里,只是夫人进来的时候,他就退去了角落。
梁府尹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道:“来来来,正好和我一道瞧瞧,这茶圣的真迹。”
两人脑袋凑到一起,十分小心的将《茶经》捧出来,接着呼吸放缓,像是生怕这口气重了,会把面前的书页吹破一样。
“这独一份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宁王府果然不愧是堆金积玉。”师爷感叹道。
梁府尹表情就有些平淡了,“人家有的是好东西。”
师爷沉吟道:“听说傅尚书极其好茶,这东西要是送过去,老爷这不得往上面升一升。”
梁府尹摇了摇头,沉声道:“就说这官场上下,谁不知道傅尚书喜好茶道。”
“宁王妃这是有意要送老爷一份大礼呢。”师爷意有所指道。
梁府尹叹口气,像是十分头疼,“这府尹之职,谁爱当谁当,重也重不得,轻也轻不得,真是烦死了!”
师爷恭维道:“这正说明陛下信任老爷您呢。”
要知道,这天子脚下的京兆府尹,可不是随随便便好胜任的,没点真本事还真转不开,毕竟这犯事的,很有可能就是某国公府某侯府的公子们。
梁府尹依然叹气,对师爷道:“封起来吧。”
师爷点点头,将《茶经》重新放回锦盒,又将盒子关上,而后垂手退了出去。
......
“姑娘,冯安求见。”
这日,苏玉昭前脚被噩梦惊醒,窗外的天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后脚拾珠就进来通传说冯安求见。
没多耽搁,她披上外衣,去到屏风后。
不多时,冯安跟在拾珠身后,快步自门外进来。
苏玉昭开门见山:“是查到什么新的消息了吗?”
“是,姑娘。”冯安躬身,接着说起他昨日晚间,自死者邻居口中无意中得来的消息。
“小的昨日以为,又要无疾而终,准备往回赶时,突然听到死者的一个邻居嘟囔,说他死的倒是干脆,白瞎了之前抓药的银子,小的觉得奇怪,就多嘴问了一句,原是这邻居,在死者出事的前日,瞧见他提着新抓的药回来。”
“药?”苏玉昭眯起眼睛。
冯安点头道:“小的也怕这邻居看错,和她仔细确认过,她说她可以百分百肯定,死者提着的就是药,她还说那四小包药,少说得二两银子,她绝对不可能看错。”
苏玉昭思索一会儿,问道:“那药是给谁的?”
冯安摇头:“暂且不知,只是小的又问了其他人,都说没闻见死者家里有熬药的味道。”
“那四包药呢?”苏玉昭神情一动。
冯安道:“不见了。”
话音落,恐是觉得自己回的太简单,复又说道:“不管是京兆府,还是咱们之前,都未曾知晓死者曾买过药的事,而且在他家中,也并未发现遗漏的药包。”
“如果是死者身怀重病,你们说,他最有可能去哪里抓药?”苏玉昭认真思索起来。
冯安想了想,回道:“这死者的家境,看起来并不好,像是回春堂这样的大医馆,以小的来看,他应该是去不起的,而且他又是在外城,他若要去医馆,必定是离得近又便宜的。”
说着,他眉眼略微低了低,“姑娘也知道,小的在认识您之前,着实过了好几年苦日子,虽说没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程度,但也过得清贫得很。”
“所以小的知道,普通的老百姓,若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一般都不舍得去看大夫,全靠拖着自己好,要不就找游方郎中随便抓点药。”
“一般情况下,只有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跑去医馆看看,但这个时候,运气好的话几剂药下去就好了,但运气不好拖成重症的话,那可就......”
他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所以小的怀疑,死者恐怕是得了重病,或许是治不好了,就想着在临死前,替家里的人谋点好处。”
拾珠这时候反应过来:“难怪他敢自己给自己一刀呢,合着这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可他生病,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就要让我们二公子为他的死负责?”
冯安摇摇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能有那么多凭什么。
苏玉昭表情微沉,“这样,冯安你这两日,着重去查一查,死者曾去过哪家医馆,弄清楚是什么病症,我稍后就去拜见京兆府尹,听说死者母亲因儿子的死伤心过度,我这便替她延请名医。”
只要确定,有问题的是死者,二哥便能得一线生机。
冯安严声应下,冲上面拱了拱手,转身退出房间。
苏玉昭这面,招呼拾珠替她更衣,而后无暇顾及早膳,连忙带人乘上马车,就往京兆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