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这个原因。”
镇国公夫人搁下茶盏,看向面前尽管强作镇定,却依然隐隐透着焦急的人,叹息一声说道:“你二哥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毕竟短短几日,就能传遍整座京城,不可谓不迅速。”
苏玉昭静默不语,等待下文。
镇国公夫人目光看着她,道:“带你见梁府尹,不是什么难事,但你可知,就在前面几日,宁王府的王妃,曾邀梁府尹的夫人,吃过好几回的茶?”
苏玉昭神情微变。
镇国公夫人道:“你的安神香,于我家老太君,有极大用处,但宁王府,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她们镇国公府,当然不会害怕宁王府,但也不想和宁王府树敌就是了。
话到这个份上,苏玉昭自然清楚,镇国公府不会在明面上帮她,不过倒也不算白来一趟,至少让她知晓,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她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多谢夫人告知,我承诺的安神香,依然会每月送来,我眼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镇国公夫人听见这话,脸上笑容不由真诚了些。
她原以为,要被对方怨怪上了,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这样瞧着,这位长乐县主,可不像是传闻中说的那样,这哪里是小性记仇,分明十分的通情达理嘛。
这世上的传言,到底是人云亦云。
从镇国公府出来,苏玉昭脚下一个踉跄,还是拾珠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拾珠担忧的看过去,“姑娘?”
苏玉昭脸色有些白,她捂着额头深深吸气,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我没事,回吧。”
三人上了马车。
苏玉昭疲惫的闭上眼睛,脑袋靠在车厢上,心里千回百转。
她想过很多可能,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二哥在外面,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宁王府在背后搞鬼。
......二哥是受了她的牵连。
她和那位丹阳郡主的矛盾,归根究底,是对方没事找事。
可就因为,对方是郡主之尊,背后有王府为靠山,所以就能不顾对错,为所欲为。
如今还以人命来陷害她二哥,简直是欺人太甚!
苏玉昭气息微滞,接着又隐隐加重,像是在强忍着胸口翻滚的情绪。
拾珠和丹桂对视一眼,看着闭目养神的姑娘,眼里氤氲着一抹忧愁。
不等两人想好怎么宽慰姑娘,车厢突然一阵晃荡,接着传来哐当的声音,张老头攥紧缰绳,焦急的安抚马匹,“吁,吁。”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不会又撞到人了吧。
拾珠抚着撞到车厢的肩膀,撩起车帘朝外面看去。
只见在她对面,一辆马车险险急停住,差点就撞上她们的马车。
那驾车的长随黑着脸,先发制人的怒斥道:“你们怎么驾的车,知不知道京城的规矩,谁在这官道上像你们似的慢悠悠晃荡,啊,我们老爷要是受了伤,剐了你们的皮都赔不起!”
面对这盛气凌人的态度,惯来老实的张老头,下意识就要赔罪。
但丹桂可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当即啐道:“好没道理的话,你自个儿赶着投胎似的,倒还怪上我们了?这大路朝天的,我们好好的走到道儿上,你们不突然蹿出来能有这事?”
长随何时被人这样打过脸,又见对面的马车不过普普通通,当即就不客气起来。
“呸!哪里来的小娘皮,敢在你爷爷......”
“行了,别和她废话了,赶紧回府,热死你老爷我了。”
这时,对面马车里传来一道呵斥声,像是有些不耐烦,从苏玉昭她们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对方正面。
那人无力的靠着车窗,满脸通红,却又像是十分舒爽,不时吐出一声喟叹,再看他面貌,有五十六七的模样,整个人很瘦,瘦到像是骨瘦如柴,胡须灰白,面颊凹陷,眼神浑浊而空洞,看起来莫名有些吓人。
听到马车内的呵斥,长随脸上的愤怒,转为殷勤的笑容,“是,是,都是小的不是。”
接着,他重重一甩缰绳,狠狠地瞪了丹桂等人一眼,驾着马车离开了。
丹桂气哼哼道:“什么人嘛这是!”
拾珠拍拍她肩膀,安抚道:“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你越和他讲道理,他越要胡搅蛮缠。”
“刚刚那好像是杨家的马车。”张老头想了想,对着里面说道。
“杨家?”苏玉昭点着眉心的手一顿。
张老头点头,说道:“姑娘有一回,不是见沈姑娘久久不回,让老奴去接她么,老奴寻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杨家不远处,当时这位杨二老爷,也正从外面回去。”
“等等!”苏玉昭坐直身体,“你是说,刚刚的那个,是杨家的二老爷。”
张老头道:“对啊,姑娘是不是觉得,和想象中不一样。”
“那杨家的二老爷,到底多少岁了?”苏玉昭皱眉疑惑。
刚刚那人看着都能做沈姑娘的祖父了。
张老头仔细回忆,他曾经听到过的,关于这位杨二老爷的信息,回道:“好像才三十多岁吧,反正应该没到四十岁。”
“不是吧?才三十!”丹桂惊讶的张大嘴巴,“爹啊,你是不是看错了,刚刚那位应该是杨家的大老爷?”
“不可能,我都没见过杨家大老爷。”张老头道。
拾珠也很惊讶,“刚才那人,说有六十岁,我都相信。”
苏玉昭提出疑问:“莫不是他身体有什么毛病?”
正常的人,就算再苍老,也没有这样离谱的吧。
“奴婢也觉得有问题,不过这样看来,沈姑娘那爹还真是不当人。”丹桂撇嘴。
就这位杨二老爷,把女儿嫁过去,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拾珠不屑道:“不是说么,有后娘就有后爹,沈姑娘这爹啊,连人家后爹都比不上,简直是丧了良心了。”
丹桂不住点头附和。
苏玉昭揉了揉眉心,脑中闪过那位杨二老爷潮红的脸,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她现在忧心着二哥的事,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深思,一时琢磨不透,便暂且放到脑后,暗中思索起怎么让宁王府的阴谋败露。
马车驶入桑子巷。
春日的阳光,明媚而耀眼。
桑子巷前的榆树下,坐着五六位拉家常的妇人,手边是针线笸箩,一面说着话一面飞快穿针引线。
“你们说,咱们苏家近来,是不是惹了霉神,怎么总也没个安生的时候。”
“可不是,好好的伯爷,说没就没,以前咱们出去的时候,谁不得敬着两分,现在不笑话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咱们还是隔得远的呢,你看族长那一支,连京城都待不下去了。”
“人家总算是过过好日子的,咱们呢?”说话的妇人冷哼了一声,“我昨儿个回娘家,别个都问我咱们苏氏一族里,是不是出了个杀人的恶汉,哎哟,差点没把我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