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呢,快快快,快把火盆端来。”
“这里这里。”
“柚子叶呢,别忘了拿柚子叶给景言拍一拍。”
荣恩伯府门前,丫鬟们进进出出,钱管事亲自点了炮仗,噼里啪啦的一阵响,有婢子拿来红绸,先给苏景言挂了红,又拿来柚子叶给他全身上下拍了拍,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抬脚从火盆上跨过。
老夫人如释重负地笑道:“好好好,跨火盆,除晦气,来日就顺顺遂遂了。”
言罢,众人拥着苏景言进了府。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刚过前堂,一直在府里等候的苏玉珠,惊喜地朝着对面跑去。
她抬起头,目光一点点扫过脸色蜡黄,面容瘦削的苏景言,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哽咽着说道:“二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这些日子都要吓死了,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也不活了。”
苏玉仪也从对面走来,眼尾微湿的轻唤一声:“二哥。”
比起一路平静的苏玉昭,两人这才是情真意切,仿佛之前的隔阂,都是不存在一般。
苏景言心里闪过一丝复杂,余光却不经意向身侧看去,苏玉昭微敛着眉眼,不言不语,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落在外人的眼里,还当她对亲兄长的得救不在乎似的。
但无意中从梁府尹口中听到过一两句似头疼的抱怨的苏景言,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能够出来得益于二妹斡旋。
他心思百转千回,实则也不过短短一瞬,落在老夫人等人眼中,就是在苏玉仪话音落下后,他微不可见地怔愣了一息,旋即便脸色平静地开口道:“有劳大妹妹和四妹妹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苏玉仪笑容微顿,柔声道:“二哥吉星高照,遇事逢凶化吉,经此波折后,必当否极泰来。”
这话老夫人爱听,欣然颔首道:“是这个理,景言出来了,咱们晚上开一桌,好好吃顿团圆饭。”又对苏景言道:“你到时候,好好敬一杯你大伯,为着你的事,日日跑上跑下的。”
听见这话的银桃,眉毛皱了起来,下意识转头去看姑娘。
苏玉昭岿然不动,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倒是苏明远,看了眼老母亲,又朝女儿瞥去一眼,犹豫了一下,想着府里刚刚安生下来,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便干脆只当不知,悄悄咽下到嘴边的话。
苏景言眉心微低,默然片刻后,启唇道:“是我的不是,劳大伯操心了。”
老夫人满意地抓起他的手,笑呵呵道:“你是他的侄子,他为你操心,正是应该的,要不是你大伯今日要当值,他原还准备亲自去接你呢,你大伯面冷心热,又不善言辞,他心里是看重你的。”
银桃无语望天,嘴角不住下撇。
苏景言身形微顿,笑了笑,并不言语。
这些日子,他被关在牢里,又无人说话,只能把有记忆以来的事,一一翻出来重审了一遍,想着想着,有些以前看不懂的事,倒是琢磨出一些门道。
譬如此刻,他祖母所说的,大伯看重他的话。
他嘴角勾起一点嘲弄的弧度。
他不否认,大伯对他不算冷漠,但看重,并不等于在乎,大伯看重他,不过是因为他是二房嫡长子,日后若能协助大哥就更好了。
但抛开这层身份,他在大伯眼里,什么也不是。
记得幼时,大伯尚会时不时关心他的功课,但自从他表现出厌恶读书的样子后,大伯立马丢开了手,不过是因为他发现,他不能再成为大哥助力,也不能为苏家增添荣光。
便是大妹妹和四妹妹,也是看不起他的吧。
想到这里,苏景言有些心寒,脑中却又无比的清醒。
只是经过这一遭,他到底成长了一些,尽管心里情绪起伏,面上依然不露声色。
是以,除苏玉昭发现他身形僵硬了一瞬外,其他人没有一个察觉到异样。
众人齐齐围着苏景言说话,苏玉珠还抱住他胳膊,娇憨地给自己讨功道:“二哥,你明日陪我去护国寺还愿吧,我这些日子,日日向菩萨许愿,求菩萨保佑二哥你呢,二哥你果然就出来了。”
说着,嘟嘴拍了拍膝盖,又歪头笑着道:“我膝盖都跪痛了,不过二哥能出来,再痛我也愿意跪。”
“哈哈,你个猴儿,算你二哥没白疼你。”老夫人点了点小孙女额头。
于是苏明远提议道:“那就挑个吉日,一道去护国寺拜一拜。”
“好啊,好啊。”苏玉珠眼睛亮起,接着眼珠一转,怂恿苏景言道:“二哥,你就该去多拜一拜,祈求菩萨保佑你,免得再被某些人牵连,害自己遭受不白之冤。”
至于这个某些人是谁......
苏玉仪不好意思地冲苏玉昭一笑,接着轻轻拉了拉苏玉珠的袖子,低声对她道:“四妹别胡说,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
“我凭什么不能说!”
苏玉珠扯回自己衣袖,先是冲苏玉仪冷哼了一声,而后抬起下巴直视苏玉昭。
“有些人啊,真是害人不浅,自己胡乱结仇,却害的别人锒铛入狱,我要是这种害人精,干脆一头撞死得了,免得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