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隆庆帝对太子唯一的儿子,总是时冷时热的缘故。
每当他想要疼爱陆晟这小孙子时,总是不免想到秦氏的所作所为,顿时犹如被泼了一瓢冷水。
尤其是后面,承恩公府害怕太子会因太子妃的事,对他们生出意见,便以太子妃亲妹算计太子,迫使陆元枢将其纳入太子府,以维系两方关系。
还美其名曰:替已逝的姐姐照顾孩子。
然而承恩公府却不知道,就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耗费了陆元枢对他们的最后一丝温情。
自秦良娣入府,因过世的生母而对秦家生出的种种滤镜,就在陆元枢眼底一点点破碎,最后消散一空。
秦家原本当值的几位老爷,后面莫名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撸了官职,偏秦家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竟恬不知耻地寻上太子府,请太子替几位舅舅做主。
要陶荣说,这承恩公府,就是好日子过够了。
他们也不知拿他们那核桃大的脑仁想想,要不是已逝的先皇后,亲生的父母兄弟没了,陛下岂会施恩给他们?
他们有此荣幸,不知感恩,反倒算计殿下,真是也不想想,陛下赐他们爵位,是看重他们吗?还不是想让殿下,能如其他人一样,有疼爱他的外家,有一心支持他的家族。
而不是让他们来算计自己儿子的!
秦家此举,着实犯了隆庆帝忌讳,也不怪承恩公府如今,不过剩下一个空壳子。
一想到秦家褚人,陶荣这心里面,就十分不得劲儿。
偏生小殿下大些后,对秦家格外的亲近,尤其是听闻先太子妃的逝世,是因生他而伤到身子的缘故,对秦家就越发的重视起来,连带着秦良娣也能在后院昂起头来。
脑中闪过这些往事,再看殿下不露声色的侧脸,陶荣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隐隐感觉到,在往日时,殿下还会阻拦一二,眼下却颇有些冷眼旁观的意味。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帝王这种生物,都是极其冷情的,包括他们殿下在内,在宫廷沉浮二十几年的陶荣岂能看不出来,若要让他们顾忌你的感受,除非你能成为他们心尖尖上的那一个。
承恩公府那一家子,他都不想说了,真是各个都是蠢货,不说替小殿下谋划,反倒引得殿下对小殿下不满,待苏姑娘入府诞下皇孙,以后的事情,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陶荣摇头感慨一声,便顺势抛到了脑后。
无他,他是殿下的奴婢,殿下如何选择,他自然就如何选择。
......
金乌破晓,将叶片上的水滴,照耀的晶莹剔透。
睡到下半夜,一场急雨悄然而至,打在青灰色的瓦当上,未来得及滚落的雨水,结成珠帘顺着檐角滑落,及至晨曦朝阳初升,还有滴答滴答的雨声,从檐角从叶尖砸落到地面。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时,青石板上的雨水,就被阳光晒干,雨后的天空,一尘如洗,阳光也格外的热烈,毫不留情地挥洒着热意。
“快点,都快点,给我小心抱好了,谁要是掉了弄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荣恩伯府大门前,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板着脸盯着来来往往的奴婢,不时发出三两声呵斥。
这时,勤思院的昌平过来了,曹管事瞧见来人,脸上登时挤出殷勤的笑,招呼道:“哎哟,这不是昌平小哥儿么,哪劳动你亲自过来,这里有我看着呢,你就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昌平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说道:“是公子让我来说一声,其中有几匹绸缎,是特为老夫人准备的,公子让曹管事你直接送去荣禧堂,另还有几匹细绢儿、香云纱,你仔细分一分,送到大姑娘和四姑娘处。”
曹管事颔首表示明白了,余光瞥见马车上的金玉首饰,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这些首饰......”
昌平道:“红木匣子里的,送去大姑娘处,旁边稍小一点的,雕着牡丹花纹的,送去给四姑娘,另外那个榆木匣子里的,劳烦曹管事你派个妥帖人,送到许家交给三姑娘。”
曹管事应道:“哎,大公子思虑妥当,我这就让人去办。”
大房,不,应该说是苏景程,苏景程大肆购置东西的事,很快传到苏玉昭耳中。
府里丫鬟议论纷纷,有说大公子发达了,有说大公子遇到贵人了,连逍遥院里都有奴婢跑到大房偷偷张望,银桃也去了,回来时气鼓鼓的,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苏景程这一出手,少说一两千银子,连带大房的奴婢也得了赏,比过年都还要高兴。
而苏景程救了皇商杨大老爷的消息,也以极快的速度在府里传开。
“杨家?”苏玉昭惊讶。
翠薇重重点头,“说是杨家大老爷,外出办事回京途中,遇到了不长眼的山匪,杨大老爷被人护着逃脱,可惜马车却在半路翻了,人也昏迷了过去,恰巧大公子当时经过,救了受伤的杨大老爷。”
苏玉昭皱眉,冷笑:“难怪这一回来,就挥金如土呢。”
翠薇心里有些酸,大公子也真是好运,那杨家是皇商,多的是生钱的路子,大房这一下子怕是要得意起来了。
不同于翠薇的羡慕,因着对杨家的不喜,苏玉昭对此,倒很轻易接受,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景程和杨家交好,那就是臭味相投!
比起这件事,她更在意的是冯安送进来的,关于突厥人武器制式的图案。
这是冯安从南来北往的行商嘴里打听出来的,虽然画技略显潦草,但有八九分保真。
盯着画册上面,某个和她们捡来的匕首,相差无几的一道图案,苏玉昭心里沉了沉,接着就让拾珠准备马车,她要出府见一见邱绍,让他查一查,近来京城可有突厥人。
邱绍听明苏玉昭来意,原本轻松带笑的脸,立马变得郑重起来。
虽说北边开了互市,大越和突厥各部关系,有了明显的缓和,但这并不代表突厥人能够随意进入大越境内,尤其是偷偷摸摸出现在大越的国都。
邱绍心头猛跳,明白事情严重性,他没有推辞,让苏玉昭等他的消息。
苏玉昭心情再急迫,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对着邱绍点了点头,对他道了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