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台村现在村子里最富裕的农户家庭住在东台村委会附近。
他们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儿子都在广州深圳做生意;两个女儿一个嫁蜀省、一个嫁本村了。
他们家的房子也是东台村造价最高的,据说耗了好几百个w。
王成以前在大龙镇上班时,曾经给他们家主持过公道,所以算是和他们家关系不错。昨天来之前王成就联系了老张家的当家人——老张伯伯,他们当然同意了。
王成带着郑立军几个人到了老张家。
湖西县和大龙镇的干部没想到王成会来这么一出,没有人知道王成已经联系了老张。因为东台村老张家是村里和镇里有名的“刺头”。
几个人来到老张家,老张和他爱人已经在家等着了。
“王市长,好久不见,我们老俩口很想您啊!他妈的,前几个月您来我们这视察,约好了在镇上见我们,被他们知道了,一大早,骗我们说您要去九都村视察林地建设工作,村干部骑摩托车带着我们老俩口跑九都村漫山遍野转了几个小时,累得我们要命,回来才发现您已经回市区了。”老张丝毫不顾及身边的领导,骂骂咧咧。
“哈哈哈,老张伯伯,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那天有人和我说您老俩口临时有事儿来不了,我就没临时联系您求证,看来我们俩都被糊弄了啊,哈哈哈。”王成很开心地接过老张递过来的烟,如此回答。
“具体啥事我都和您昨天汇报过了哈,这样,本地的干部都在门口候着,我带帝都的领导们在屋子里头聊几句。”
“没事没事,我啥都不怕,他们来了我也不怕,我是有啥就说啥,我说的都是事实,又不犯法,难道说实话也犯法嘛?您有啥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张头很爽朗地说,这反倒让镇里干部脸上有些挂不住。
上一次他们得知王成来湖西县、要约老张头见面,便安排村干部带着老张头“外村追梦”去了。
郑立军看到这么和谐的关系,赶紧掏出笔记本,询问了起来。
“您好,我是xx政研室的工作人员,这次来您这儿,是想就农业和农村问题,来了解点情况,为今后全局性的政策制定做打算。”
“好,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绝对不让你们失望。我这个老头子已经70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还能活十年就算好了,所以我不怕。”
老张的爱人已经在给大家倒水、端过年才会拿出来的果盒给大家吃了。
“老人家,您认为现在农村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问得太大了,我以我一个老头子的角度来看,现在农村最大的问题就是养老问题。你看,就以我们村为例子,年轻人全部在县城买了房,高价买的,为什么要去县城买房?不买房孩子怎么上学?现在农村教育资源本身就分布不均衡,谁都想自己的后代不输于这个社会,但是现在这就业环境,我们村哪个在县城买房的年轻人没有背一屁股债?”
“你去问问,现在村里的老人几乎都靠在家自己做小工、搞点生存的钱,你再去看看县里这些商场、停车场,多少六七十岁的老人还在当保安、清洁工?难道真的是闲得?那都是为了给自己孩子减轻点负担、甚至能帮上点忙。”
“如果村里这些年轻人失业了,会产生什么后果?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在广州白云区、花都区做衣服,你们这些领导要考虑到农村这部分群体的生活。”
郑立军一脸严肃地记录着这些。
“你们搞城市化,没错!城市要发展!但你们这样做,把人都往城市赶,我觉得是不对的,远的不说,看看安昌市两个郊县,多少农村现在一塌糊涂?多少农村现在的农田荒废了?现在是不发生战争,所以依托进口、粮食够吃,因此很多专家让我们放心,但我想问你们,真的吗?粮库安全吗?粮食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根基,而不是那些钢筋混泥土。”
老张一直以来总看电视,尤其是和王成关系不错,所以他没事儿就研究各种政策,好更好的为王成“出谋划策”。
湖西的很多事,都是他“告的状”,哪怕就是后来很久之后,他仍然保留着这个习惯,王成手机里有一大半的短信是他发的。
郑立军问:“农村的粮田补助据说?”
“据说?反正现在我们村没几块田在种,大部分都是老人家种点点自己吃。但是补助的话?那就要去查账了。”老张一脸气愤地看着县里几个干部。
“那现在农村突出的矛盾是什么呢?”
“农村最突出的矛盾就是没钱,你们都不把农民工统计到就业失业率里,你让我们怎么搞钱?”老张确实敢说。
“前段时间还有人说要来我们村搞什么树苗种植基地,要承包我们村所有的田地,那不是完蛋了?瞎折腾干嘛?让农民能够安安心心种田、踏踏实实生活,非要折腾得我们流离失所才满意?上次还有个专家让我们全部去城市住,他妈的扯卵蛋!你们要管管一些人了,上次镇里请了个专家,说我们镇里适合种榴莲,他妈的我们这里是亚热带,从我出生就知道这儿不适合种热带水果。”
老张越说越激动,满脸通红。
“还有啊,养老院问题,我们村有个老人去养老院住了几天就回来了,为啥?其他倒好,就是吃不习惯。我是第一次听到给老人吃硬邦邦的食物,村里那老人去之前还有六颗牙,几天后回来就剩一颗了,好在没有全掉。”
…
聊了好一会儿后,老张起身,拿出一包华子,给大家发了一圈,然后才说:“其实你们管好你们干部队伍就行,比如,政府犯了错误,要勇于承认、敢于改正,咱老百姓又不是不通情达理,我们有的时候只是要一个真相、要出一口气而已,很多事说明白了,老百姓就不气了,没必要左瞒右瞒,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人,别搞得像几十年前活m…”
王成咳嗽了几声,赶紧阻止了老张继续说下去。
老张这儿获得的信息太多了,郑立军和其他调研组的同志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