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商会招商的进程总体上是顺利的,商会领导们都很热情地招待了陶然一行,但对于回湖西投资,言语间却是提不起兴趣。
这也能理解,大环境如此,如果地方政府不给点资助、不给点优惠政策,没有哪个企业愿意重新投资打破现有舒适圈去发展,风险太大了。
可现在的湖西,能拿的出来的,也许只有满满的诚意了。
对此,陶然仍然一脸笑容地与各商会负责人以及企业代表交流。
在去拜会王成动用自身资源联系到的一些企业时,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甚至其中一家颇有名气的网游公司负责人直接了当地说:“现在这环境,守住现有根据地才是我们目前要做的根本,我们也想去你们那投资,但奈何市场萎靡,能力有限。”
这让王成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回到酒店,陶然召集大家到他房间开个短会:“这次招商估摸着真的就这么地了!大环境如此,很多商人也没办法,毕竟这不是过家家,现在讲情怀看来是没用了。昨天严主任那边有消息吗?”
“陶书记,严主任那边给我们联系了在北京新发地做蔬菜水果批发的程总,据说全北京有1\/3的水果都出自他那!要不咱再去看看?咱湖西再怎么说也算是农业大县了,万一有助农项目合作呢?”筋疲力尽的王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笑容。
“对,最后一搏吧!”陶然咬了咬牙说,这是王成第一次直面招商之艰难。
“陶书记,万一程总那边也没戏的话,咱也不能白来啊!要不我们和商会商量商量,也整一个签约仪式,搞一个意向投资额多少多少亿发个通稿?暂时给大家点信心?”熊亚楠说。
“算了,这样玩就没啥意思,我还是喜欢用客观现实说话,客观现实好,那才是真的信心添加剂。”陶然马上拒绝。
“王副县长,你之前经常陪叶书记跑来跑去,在北京还有没有熟悉的愿意到道南投资的企业家?哪怕不投资就是来湖西走一圈考察一圈也行呐…”熊亚楠又问王成。
“这个还真没有,有的话肯定早就请出来了。”王成说。
“现在为了稳人心,招商也是良苦用心啊,前段时间市区青东区和某某企业签订了投资300亿的意向协议,我还一惊,咋办到的呢?一问才知道后来实际落地只有5%不到,很多公司签完约回去后一看,大盘资金不够,也许就违约了。说到底还是对意向意投资协议约束不够,意向吗!签完后可以来也可以不来!反正大家面子上好看就算了!最主要是现在已经少有交押金签意向投资协议的情况了。以前还好,签协议前需要交一笔不菲的押金;所以很多企业不敢瞎说投资几个亿几个亿,你违约不来投资就把押金扣了。现在市场不行了,你要说交押金的话,这些企业估计直接选择不来,那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也真的是难啊…”陶然似乎有点头疼,不知道是因为喝酒引起的还是因为心烦引起的。
就着最后一搏的决心,陶然一行感到了北京新发地市场,见到了程总。并没有意料之外的惊喜,程总说:“我也很想帮你们,都是老乡,也都不容易,可我们现有的供货体系已经很成熟,北京不比其他城市,咱不说你们供货体量的问题,就供货安全方面,估摸着也难…”
有点失魂落魄的陶然带着一行人顿时像浇了一头冷水的茄子,“走吧,去广场散散心,招商不成,那就当出来见见世面吧!”陶然强忍着欢笑。
“王成老弟!”刚到广场的众人突然听到一阵喊声,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
只见一位穿着白衬衣、肩膀扛着“一穗三”的中年男子正从不远处笑着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挥手。
“师兄,这是部里的张局长,我的好朋友。”王成马上认出来了,他向陶然介绍道,同时他心里也暗自感叹“这也太巧了吧”!
“哥,你好,怎么会这么巧?我陪我们县里书记来京招商…”王成三言两语讲明了缘由。
“奥,是这样啊!我刚刚开完会,想着路程不太远,就走着回单位去加个班,没想到碰到你了,太有缘分了!…这位是…陶书记你好!”张海明局长说。
…
寒暄几句后,张海明局长说:“我一会有点事,晚饭恐怕陪不了你们,这样吧,今晚我安排你们吃个夜宵,我和我老弟好好叙叙旧。”
看着他往单位赶去的背影,王成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和海明哥已经有半年没见面了,昨晚还在想着该不该联系他们,这会却…
陶然看得出来王成心里很惆怅,他拍了拍王成的肩膀:“是不是故人相见,却没有了想象中的情义啊?有的时候人要豁达点,也不怪别人,这个社会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现实!在很多人看来,你放着这么多好的城区不去,竟然来鸟不拉屎的湖西县,是个人都会觉得你有病、没救了。”
“连我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都感觉你是不是书读多了,脑子读傻了?”
“师兄,我明白,这个世界貌似早就把所谓的理想梦想当成了笑话,能把前途握住才是王道,我不怪任何人,在叶书记身边工作几年,我早看清了各种人情冷暖。”王成小声地说着说着失落了。
王成明显感觉得到张海明对他的冷淡,貌似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那种热情,不过还好,至少还能邀请吃一顿夜宵。
而在熊亚楠副县长等人看来,却越发佩服起王成来,在这都能碰到熟悉的领导,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听到王成和陶然的聊天内容。
晚饭就在王府井街附近吃的,商务局副局长郭建刚请的客,大家有着出外的新奇,吃得都很开心,只有王成和陶然两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海明局长的电话如约而至,双方约在西二环他们总去的那家羊蝎子店。这不禁勾起了王成满满的回忆,他表面平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陶书记、老弟,待会多喝点。”张海明局长一进包厢,看着纷纷起身的众人说。
“快坐坐坐,我们今晚好好喝一场。”
海明局长主动坐到了大家给他留的最尊贵的位置。
…
酒过三巡,海明局长说:“老弟,不是哥哥说你,你真的太让我们失望了,当初有什么多好的机会,为什么非要去县里?还找一个这个差的县…陶书记,我没别的意思啊?”
“没事没事,我当初也是这样说他的,他也是我直系师弟,为他好才会这样说他嘛!理解理解。”陶然很尴尬地说。
“你往上可以来京城,往下你可以留在安昌市区,居中你也可以留在原单位。可是你呢?你为个屁的理想啊?你能干嘛?能一个人力挽狂澜?你以为你谁?你就是太浪漫主义了…”海明局长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其他原因,此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王成满脸通红,也不说话,只是征征地看着桌子上的菜。
“老弟,你到了更大的级别是不是才能造福更多的人?可你当时真的像走火入魔一样,你要是我儿子,我真抽你。”海明局长似乎真的是气到了,他咬着牙锤了下桌子,又重复了一遍。
想想当初叶书记退休时,在王成的安排上有几种看法:京城秘书局的郗局长几次打电话到道南省委办要人;叶书记主张让王成自己在道南省内选择;伟亮秘书长则建议王成留在省委办,并表示三年内解决正处问题不大。可惜王成铁了心要去湖西县。
王成听着耳旁的批评,心里没有了之前的寒冷,他知道这是大家真正的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