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和市纪委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南红县查办这件事了。
才用了一天,肖军这事儿就查清楚了;紧接着顺藤摸瓜,梁康几人涉及其他的事有了眉目,调查组成员马上开始深入挖掘。同期,梁康几人也被停职了。
这件事似乎马上要画上一个句号了,可往往不好的事要么不来,要么都一起来。
周一上午,一位中年男子跑到南红县行政中心门口,举着一瓶“敌敌畏”吵着要自杀,这可惊动了不少人。叶浩派了仇与飞和政法委书记楚佟佳过去沟通,可效果甚微,男人点名要王成过去谈。
王成原本要去省里开“全省县市纪委书记会议”,接到这个电话后,他与省纪委办公厅的哥们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往南红县赶去。在叶书记身边工作五年给他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他的人脉遍布全省,省直单位几乎年长一点的干部都知道他,像这类请假、办事儿,倒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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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县行政中心,民警和辅警还在和他对峙,周围围了一圈的人,男人所在乡镇的领导和村领导都来了。按道理,民警直接拿下就行,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万一前一秒拿下,下一秒男人自由后真自杀了,那吃不了兜着走了。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相信男人也不会出此下策。
王成下车后,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王书记来了,大家让一让。”人群中有人说。
男人见王成来了,紧绷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了。
民警一拥而上,被王成喝开。
“走,到我办公室去说。”王成明白,男人肯定有很大的委屈才会行此下策,所以他叫男人去自己办公室聊。
“啥事,你说吧,先喝点茶。”王成很亲切的带着这个比自己年长的男人到了办公室,男人第一次接触县领导,这会有点手足无措。
“别紧张,有啥事你尽管和我说,你比我年长,我叫你一句老哥了,有我在,你有再大的委屈都会帮你解决、都会给你一个说法。”王成说着递了一杯茶过去。
男人赶紧起身双手接过,然后抿了一口后茶,发现王成贴心地把茶混合成了温热状态,很好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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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我和您说…我前几个月酒驾被抓了…这,这是我的错。本来要拘留,但因为疫情,看守所不收,就一直在家等通知。在等待的过程中,因为孩子要当兵,恰好可能需要政审。我没办法,就想着能不能找个人,把案子在公安这了掉,这样就不会有案底嘛!也不会影响孩子。”
男人停顿了一会,身体蜷缩着抱着一杯热茶,看着王成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与渴望”。
“我又不认识交警大队的人,只好试着去找了派出所所长,因为他管我们这块,和我们都比较熟悉。他知道后就拒绝了我,但当我走出派出所大院时,有个民警过来对我说,所长觉得可以帮我办,因为他和交警那块很熟,但需要我付出一点代价。”
“您也知道,那会我已经很着急,看到他同意了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对方当天便让我去派出所对面的烟酒店买六条和天下、两箱茅台,叫我只管付钱就行,其他的不要管。”
王成听到这,大概明白了,在基层,这类情况听曾经说过一些。这些人用看似高明的手段索贿,指望不被发现,其实早都是玩烂了的招数。
“那个烟酒店的东西比别处都贵50%,那老板和我说,你只管买,付了钱就行,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第一次我付了五万。”
“之后他们又多次通知我去给他们吃饭买单、夜总会买单,前前后后又买了十几万。再后来,我的案子果然一直没消息,但军队政审的时候,发现案子已经到了公安平台,删不掉了;而且现在检察院通知我疫情放开了,案子走程序到他们那了。”
“再找他们,他们不认账了;我去找那个烟酒店的老板,他也不认账了。”
…
王成明白怎么回事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有点常见。人们总是觉得自己认识的几个干部能办这、能办那,说到底对体制的了解还停留在八九十年代,觉得体制内的人无所不能。而且固执地认为哪怕朋友自己不能,也能找到能办成的人。所以,一些干部抓住这个信息不对称的特点,就用概率学说去“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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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很多体制内的规矩,老百姓没有渠道去了解,做不到信息的与时俱进,因此造成了信息壁垒、信息落后。这能理解,不怪一些群众。
那什么叫概率学说呢?一些家长愿意花高价去消除案底,说到底是为了孩子,但往往没几个孩子能走到需要政审那一步。这些不法分子就赌这个概率,只要普通人不用到这个,那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有案底,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案底消没消除?
这就像一些培训保过班一样:一次性收十个学生,只要有一个考生过了,那就赚了,哪怕退其他考生的钱。
这几年酒驾抓了很多人,不少人花高价去找人销案底、想着判缓刑;事实上绝大部分的人都被匡了,因为案子只要一进入警务综合平台,就不是一个所谓的所长、县局长、哪怕市局长能办成的了。全省也只有一个人能够有权限修改警综平台的记录——副省长、公安厅长。
而有一些最后成功判缓刑的案子,并不是你找的人起作用,也许案子本身就符合判缓刑的条件,找的人除了给你心理安慰,并没有任何作用。
王成看了眼眼前这个男人,说:“你酒驾不对啊,之后怎么处理你都要接受,可不敢闹事儿了啊,男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再说社会上查酒驾都查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抱有侥幸的心理。”
男人赶紧点头说:“我接受有关酒驾的任何处罚,但他们骗了我起码二十五万,这个事儿真的让我很难受…”
王成说:“他们有什么权限?很多老百姓都认为他们能办成这些事,所以容易被骗,你不是个例,我在省里上班时也听说过类似的举报。现在全国都警务勤务信息化了,信息化意味着留痕,如果一个所长、一个局长就能随意更改这些,那成什么了?之前还有一个人酒驾被抓后,据说找了人去医院换血,结果呢?很多事儿没那么简单。”
“当然,你们也不懂这些,不怪你们。如果没有你儿子这个政审,估摸着你一辈子也不知道到底消没消这个案底?别看网上天天鼓吹什么案底不案底的,实际上需要这个的还是少。这也是让不少人被骗的原因之一。”
王成说完,眼神看着天花板,停顿了一会儿后,他说:“这件事我一定查到底,这样,现在我叫纪委工作人员带你去做个笔录,然后你把付款记录这些证据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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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忙不迭说:“谢谢您,谢谢您,我很早就听过您的大名,今天主要就是来找您的,其他干部我都不相信了。真的太谢谢您了。”
“你下次要找我就直接来,没关系的,没必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多让人看笑话?这是我的名片,你以后有事就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给我,我没接电话就发信息我。不过以后不要违法乱纪了,不然,我也不会见你的。”王成说。
“哪里敢了啊,我再也不敢了…”
…
这类事儿还有其他存在方式嘛?这类事儿还有多少呢?王成想要在南红县来一次大清查。而自男人来县行政中心“自杀”,自男人被王成带走后,那个派出所的干部们以及便利店的老板开始瑟瑟发抖。
有人喜欢人情,喜欢那种办什么事儿都能找到所谓的“关系”的地儿;但这也是造成一些悲剧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