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舟是在阁楼里找到般姝的。
少女坐在窗台前，空荡荡的白色棉裙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小腿，慢悠悠晃荡着，她半阖着眼，身后是大片摇曳的红玫瑰。
“……姐姐。”
楚舟呼吸一窒。
莫名的恐慌感茫茫将他包围。
般姝轻轻勾唇，“你来了。”
“厄洛斯呢？”楚舟问。
他走进阁楼，地板小幅度“吱呀”地轻轻摇晃着，如同摇床一般，温和却失力。
这是楚舟第一次来到这个阁楼。
一阵风吹过，画架上的惨白幕布如浪潮般褪去，最后只剩下画布上绝望凄楚的少女，大片的血色刺眼夺目。
宛若盛开的红玫瑰。
般姝静静盯着，眼里的情绪平淡漠然，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孩。
她漫不经心笑了声。
“你看，原来我死过这么多次。”
“……姐姐。”
楚舟仓皇地垂下眼睫，近乎哀求地唤她，“姐姐都记得这些……么？”
“唔。”般姝沉吟片刻，“你是说是被你们这些玩家欺骗感情，还是被一剑剜心？还是，打着喜欢我的幌子，却做尽伤我的事？如果是这些……我的确是记得的。”
在少年惨白的脸色中，般姝温柔地勾唇：
“不过，你们没有伤害我不是么？”
“但是到底还是有点不爽的……”般姝跳下窗台，裙摆被风吹起一个漂亮柔软的弧度，她挑起少年精致瘦削的下颌，“所以，我得做点什么。”
“我可以帮你。”
少年迫不及待地表忠心。
般姝低低笑了声，纯然懵懂的眉眼此刻缭绕着丝丝勾人的媚意，她双手环住少年的脖颈，轻轻在他耳边吹气，“你能帮我做些什么呢？嗯？”
楚舟脸色瞬间涨红，修长白皙的指节不自觉地蜷缩，“姐姐……”
“嗯？”
“比如……帮我杀了他们？”般姝慢吞吞蛊惑。
少年纤长浓密而卷翘的睫毛狠狠一颤，眼底翻涌着晦涩复杂的情绪，“好，姐姐等我。”
“乖。”
楚舟转身离开时，侧了侧眸，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门缝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像是刀戟将他分割成两半。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姐姐，无论如何，我只想你快乐地活着。”
“如果活着不快乐。”
“那我拜托姐姐……想一点快乐的事情吧。”
般姝笑着“嗯”了声，只是如果楚舟回头，就能发现少女眼中是足够冻结一切的冰冷薄凉。
楚舟离开没多久，般姝冷淡开口：“行了，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出来吧。”
少年懒散地倚靠在墙壁前，垂着脑袋点烟，打火机砂轮发出轻擦声，在一片微弱的火光中，少年侧影轮廓精致又漫不经心。
细碎错落的墨发遮过眉睫，整个人都仿佛被黏稠的黑暗吞噬。
“听到自己的亲弟弟要杀了你，什么感受？”
般姝调笑着问。
楚诵淡淡抬眸，嗤笑，“养不熟的小贱骨头。”
“什么？”般姝一愣。
“我说他是白眼狼。”楚诵阖着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来的大团烟雾茫茫笼罩住他过分精致魔魅的五官，他低声喃喃，“不过，是你也不奇怪。”
“我也愿意的。小姐。”
少年的声音很低，低到般姝甚至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
“我说……”楚诵随手掐灭烟蒂，逼近她，直到将娇小柔弱的少女困至逼仄的臂弯中，淡声道，“如果小姐让我杀了那楚舟，我也愿意的。”
“他是你弟弟。”
“那又怎样？”少年暧昧地抚摸着般姝柔软的脸颊，“反正没什么比小姐更重要的了。”
“真的很期待，”般姝勾唇，“你们谁会活下来呢。”
楚诵忽然怪异地蹙了蹙眉，“活下来的那个，小姐会有奖励吗？”
般姝摇头，甜蜜地微笑，“没有呢。”
“不管你们谁活下来，厄洛斯都不会放过他的，毕竟厄洛斯已经容忍你们很久了。”
楚诵漫不经心扬了扬眉梢，“小姐真是狠心呢。”
“不过我还真嫉妒厄洛斯。”
“嫉妒他能和小姐处于同一阵营。”
般姝但笑不语。
安静了两秒，楚诵神情复杂地抚摸少女的心脏处，哑声问，“很疼么？”
般姝回想了下，诚实道，“挺疼的。”
“你们这些男人啊，总是这样虚伪贪婪，一边觊觎我的美貌，一边又要我的心脏，其实你们明明可以直接取走我的心脏，还非要和我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嘴上说着爱我爱得不可自拔，可是又要贪生怕死地苟活着，真的挺让人瞧不起的。”
“还很没种。”楚诵淡淡补充。
般姝弯唇，“是这样的。”
“哥。”
“你在这里啊。”
楚舟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嘴角勾着乖巧诡异的弧度，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楚诵搭在般姝腰间的手。
他慢吞吞将尖锐的匕首刺进楚诵的后背。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齐根没入。
猩红的鲜血顺着刀柄湿漉漉地淋了满手，细长而骨节分明的苍白指节看上去瑰丽又奇异。
楚诵脸色一白，闷哼一声。
他转身，冷淡地睨了他一眼，伸手掐住少年的修长的脖颈，“你找死？”
折射着寒光的匕首落在地上时发出“铮”的一声哀鸣。
鲜血顺着地板的缝隙消失不见。
般姝慵懒地靠在窗台上，单手撑着下巴，没有半点插手的打算。
兄弟阋墙的戏码，她也算是看够了。
楚舟脸上血色陡然尽失，惨白得可怜，他却慢吞吞勾起一抹笑，疯狂又怪异道，“哥，你要杀了我么？”
“不然？”楚诵抬了抬眼。
虽然这样说着，可手上的力气却小了不少，“别发疯。”
楚舟趁着楚诵心软的间隙，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漆黑冰冷的消音枪，黑洞洞的枪口蛮横地抵住楚诵的脖颈，“哥，是你教我的，杀人的时候……不妨再心狠些。”
“来啊。”
楚诵却全然不在乎的模样。
似乎还有底牌。
般姝眯了眯眼，正好撞上楚诵看过来的那一眼。
该这么形容这样的眼神呢？
少年的瞳仁颜色很深，般姝盯着看了会，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尽数模糊，眼前便只有楚诵那双幽深狭长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