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宫中,炉火正在熊熊燃烧,宫内温暖如春。
刚刚忙完葬礼,鸿泽身心疲惫,正昏昏欲睡,许无终悄步上前,给鸿泽轻柔的盖上了薄被。觉察到有人到来,鸿泽猛然醒来,警觉的目光看到是许无终,才放下心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急切的问道:“可有线索?”
许无终翘起兰花指,端来茶水,觉得有些热,便吹了会儿,觉得合适后,递给了鸿泽,“知道先太夫人宫里需要丝绸,知道打着我的名义来欺骗公上,可见对宫内情况了如指掌,如此看来,这刺客定是和宫里人有牵扯。”
“宫里人?”鸿泽细想那天过程,摇了摇头,“那天寡人亲历,那两名刺客两名刺客自杀时,喊得‘绝地天通,各归其命’这可是至公教口号。”
“这就是疑点所在。”许无终笑道:“两个刺客既存必死之志,何必喊这些话来留下线索,方便我们查案吗?臣看,不过是混淆视听,栽赃陷害罢了!”
黄忠公言道:“老奴觉得,上个月我们大胜至公教,截获了他们的财货,还杀死了伪天官彦武公,他们咽不下这口气,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鸿泽深以为然,示意继续说下去。
黄忠公继续言道:“先公在时,老奴就知道这微持节和强雄的关系并不一般,遵照先公的意思去监视他们,有些丑事也报了上来。”
鸿泽笑道:“那时的至公教强盛,你知道这丑事,不敢告诉先公吧?”
黄忠公笑道:“不管至公教多强盛,老奴知道谁是我的主子,老奴对先公没有任何隐瞒,赶紧的告诉先公,至于如何处置,自有先公来决断。”
鸿泽很是不解,“从未听过先公责罚那个贱人啊。”
黄忠公摇头叹息,“先公虽是大发雷霆,却惧怕至公教势力,又有扶立正就之心,怕贱人的名声坏了影响正就,便压了下来,让我不要胡说八道。”
鸿泽肆意大笑道:“这个老乌龟,还做的心安理得。”
“内相说的没错,此事和那个贱人定有牵扯。”许无终小心的给鸿泽按摩这面颊,“我们去流云坊查过,掌事怕惹火烧身,一直不肯说,一番调教后,才说出真相,这些丝绸的确是微夫人预定的,也是要送太夫人的,两名店里伙计也的确抬着丝绸入宫,只是被两名刺客杀死。知道此事的只有那个贱人,她的近随和掌事三人,疑点在于刺客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鸿泽想了想,“那就把她的近随抓起来审问。”
许无终露出苦笑,“去抓捕时,当场服毒自尽了,看来是有准备。”
“死无对证。”鸿泽脸色突然变得狰狞,“我不相信,小小的侍女,有本事调来死士,这么看来,此事确定是那个贱人所为了,先秘密抓起来吧!”
许无终笑道:“已经抓起来了,就等公上决断了。”
陈昭玄言道:“公上,臣建言,还是放了微夫人吧。”
许无终嘲讽道:“看不出来,陈相还是这么怜香惜玉啊。”
陈昭玄摇头苦笑,“公上,对外宣称杀死太夫人的就是至公教,这样可以激发臣民对至公教同仇敌忾之心,也能避免公室相残被人所笑,有损公室威仪。”
许无终有些不满,“那就放过这个贱人?”
“要杀此贱人,如杀鸡鸭,易尔!”陈昭玄劝谏道:“只是她这一死,难免让人浮想联翩,流言横生,公府又要化大力气来平时风波。”
鸿泽皱眉言道:“这样虽好,只是便宜了那个贱人了。”
“当然不会放过那个贱人!”陈昭玄摆了摆手,“她必须死,但是不能死在我们手上,待过些时日,风波既定,让此贱人死于至公教之手,岂不美哉!”
“好!”鸿泽这才露出满意的抚掌大笑,“谋事画策,举重若轻!只要陈兄在我身边,天下就没有难事,就按照陈兄的意思去做。”
许无终点头,“按照陈相的意思,我先放了这个贱人。”
陈昭玄笑道:“放是放,不要我们去放,要让人求着公上去放。”
黄忠公翘起大拇指,“陈相之谋,连老奴都大开眼界啊。”
鸿泽很是好奇的问道:“陈兄,谁会来求我那?”
陈昭玄摆摆手,“公上,我还没有神鬼之能。”
广明宫中,卷阿猛然跪在鸿泽面前,“哥哥,放了家母吧。”
“卷阿,你这是从谁哪里听说的?”鸿泽赶忙上前虚扶一把。
“太夫人大薨,我们也都很伤心。虽然家母和太夫人有些过节,但绝不会干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妹子用性命担保,家母绝不会如此糊涂的,万望哥哥看来我们一家人的份上,放了家母吧。”卷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司直处就是带去问问话,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天为延良城的事焦头烂额,现在的延良城和敃越勾结在一起,对抗我们啊!”鸿泽冷冷的盯着卷阿。
卷阿微微叹息,该来的究竟还是会来的,不管母亲怎么维护自己,最终还是无法改变这个结果,已成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了,“哥哥,妹妹打算去敃越和亲,常扬现在需要盟友,我作为公府女儿,就该为常扬做些贡献。”
鸿泽笑着,“太夫人和微夫人提起过此事,可是她坚决不答应”
卷阿言道:“家母毕竟是妇道人家,目光短浅,区闻陬见的女流之辈。我思来想去,自己身为常扬儿女,是常扬养育了我们,我们自然也要为常扬奉献。”
鸿泽很是赞赏,“妹妹说的有道理,常扬万民辛苦劳作,让我们锦衣玉食,我们怎能只会坐享其成。妹妹所作所为皆为我常扬,寡人怎能拂了你一片心意。区阳摇屡次前来求婚,也是算定我们常扬不愿和亲,她会借口我们常扬羞辱他们,来激起仇恨。妹妹能嫁去敃越,就能堵住这些小人之口,消弭这些闲言碎语,妹妹到了敃越,不求事事为常扬着想,但也不要忘记这里是你的母邦。”
卷阿郑重点头,“哥哥的话我会牢记在心的,不管到了那里,我都不会忘记,是常扬的山水养育了我,我始终是常扬的儿女。”
鸿泽满笑道:“妹妹只管放心的去,太夫人已去,贤夫人就是母亲了。”
卷阿知道此后母亲性命握在鸿泽手中,“有哥哥这番话,那我走到天涯海角也放心了,望哥哥以后多多照顾母亲,我在敃越,也会为哥哥和常扬祈福的。”
鸿泽想了想,“寡人会让鸿胪安排事宜,定让妹妹风光体面的嫁到敃越去。这不是你个人的婚事,这事关我们常扬的大事,这可是我们常扬第一次和敃越和亲,我们要让敃越知道我们常扬的强大和富足,让他们熄了不合时宜的野心。”
卷阿点头,“全凭哥哥做主了。”跪拜后,便起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卷阿也是忐忑,为了营救母亲,自己只好舍身了。想起从小听到的故事中,这个南方大越林的国家便是化外之地,没有文明礼法,哪里的蛮人刀耕火种,茹毛饮血,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最可怕的是,他们会将自己死掉的孩子吃掉,说是去拯救灵魂。在常扬的故事中,敃越充满了荒诞不经和大逆不道。传言中,屈辅国这位小狼蝎父子互噬,父杀妻,而子弑父。
想到这些种种匪夷所思的故事,想到自己将来要面对的蛮子,鸿卷阿的心中阵阵寒意袭来,在冬日的冷风中,身影更显萧索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