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领龙武卫和河间鳄甲军,两支最彪悍的队伍正在低矮丘陵下蜿蜒前进。
没有乘坐马车,皇帝心情大好,策马在辽阔的大地上,奔着马成堡而去。
地平线上出现了漫野的人马,骑兵的奔驰引起了漫天尘土,城堡下,见皇帝策马过来,任武原领着众将单膝跪拜,高呼道:“臣任武原恭敬陛下大驾。”
在马成堡上下欢呼声中,皇帝跨过栾马河上的木桥,驻足凝望着矗立在北方大地上的巨石堡垒,主堡高达十二丈,周边堡垒也有十丈,背依锦山,自从建立的三百多年来,就不曾被攻破过。在马成堡下的巨大岩壁上,篆刻着雄浑苍劲的诗词:天开马成壮云中,万古惊尘向此空;茫茫离草缈缈天,遥想迁客泪不干。
皇帝登上堡顶,环顾四野,就明白云中大将哈图巴拉无功而返的原因了。这座堡垒是立体防御,城墙上架设了大型投石机,可投掷千斤火油,若是散兵进攻,堡上弓弩可发挥威力,若是密集进攻,火油在空中炸开,创造攻击者的灾难。
天气晴朗,目视可达百里,周边尽收眼底,西方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北方是城间地绿油油的作物,南方则是高低起伏的丘陵,河间战马主要在这里出产。皇帝远眺西方,看着一望无际的云中,对云中王言道:“朕希望我们世代和平。”
“大皇帝一片仁心,臣可没法保证子孙怎么想,可是,臣能保证,在位一天,我们和你们就不会爆发战争。”汗王知道云中的天性就是掠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足见王汗心怀仁慈,我们走后,哪管它洪水滔天。”皇帝看着城堡下奔流不息的栾马河和龙成河交汇,激起片片水花。
“子孙自有子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经营吧!”河间公指着最饱经风霜的将军,“这位是任武原,北方六镇的总镇。”
任武原单膝跪地,“臣任武原,愿为中土誓死扞卫和平。”
皇帝伸手,虚扶任武原,笑道:“一派儒雅,智将风范啊!”
河间公又指着三人言道:“这是北三镇的三张将军,他们的先祖张子林镇守北三关,浴血奋战,抵御夫真,张家世代镇守这三关。”
皇帝微笑着看着三人,看到他们都膀大腰圆,满脸的络腮胡,的确是有着北方人的粗犷和豪迈,赞不绝口,“好雄壮啊,都是尽忠国事的虎将!”
三位张将军一直都是和夫真斥候,当地的民众打交道,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点不知所措,听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起来。
皇帝倒也喜欢这三位淳朴的将军,就让安侍国赐予每人一块玉佩,上面雕刻着“仁、智、勇、信”四个字,“希望你们三位将军能牢记这四个字,以仁为本,为我们中土镇守边陲。”三名将军躬身退下,又上来三名将军。
河间公介绍道:“皇兄,这三人是南三堡的三李将军,他们的先祖李经城可是不得了,最初的马成堡就是他们的先祖镇守的。”
“李经城!”汗王盯着三人,颇为惊讶的问道,“是不是镇守马成堡四十多年,让我们最伟大的先王轶德也无法越过马成堡的李经城?”
“就是他们的先祖。”河间公很是骄傲的回道。
“果然是英雄的将门之后,我们先王还遗憾,一直没有见过李经城那。”汗王上下打量着三位李将军,“果然是一身的英雄气,当年我们云中勇士对你们的先祖佩服的不得了,先王轶德有言,‘灭马成堡者,为河间王’,如此大赏,还是无法攻克马成堡。”汗王极力赞赏,指着三张,爽朗笑道:“不管我们曾是朋友,还是敌人,从今之后,我们就是朋友,本王就赠你们六位壮士每人十匹骏马。”
见到汗王表露善意,河间公对六位将军言道。“还不感谢汗王!”
六位将军对汗王躬身,以拳捶胸,“感谢汗王赏赐!”
“这才是我们中土的汉子,煮酒一杯,泯去千古恩仇。”皇帝拍了拍二人肩膀,“朕看就在这里煮酒论英雄吧!”皇帝指了指马成堡的顶层,爽朗的言道:“这里就很好啊!迎风饮酒,沙场点兵,何等豪迈!更是醉里看剑,吹角连营。”
“皇图霸业秋风客,醉酒当歌最为真,今日我等要畅饮一场。”河间公大笑附和,“皇兄稍等片刻,待会儿将肥羊美酒献上,众位将军陪同陛下痛饮!”
看过马成堡,众军簇拥着皇帝,转向了北狩最后的目的地——墨山长城。
河间最北的山脉,海拔百丈,黑黝黝的针叶林望之如墨,称为墨山。长城绵延起伏在墨山之上,这是河间修建的千里长城,用来抵御夫真。对面的夫真也有座“长城”,不过用泥土夯制柳条编织而成,完全无法和石条修筑的墨山长城相比。
积石山是墨山山脉的最高峰,山下的积石山军镇是北三镇中最大的军镇。其下的彰武关,是最大的关隘,也是河间和夫真贸易的主要关口,每天这里都有大量的中土产品进入夫真,而夫真的药材和兽皮大量进入中土。
皇帝站在长城之上,看着对岸的柳条边,北方的劲风掠过大地,令人感到少许寒意,在长城的城墙垛口和了望台上,留下文人骚客题写的诗词。
皇帝继续在长城上徜徉,看到在城楼下的一首诗。
西风离离边塞秋,烽火相望万里空;远望寒天见孤鸿,壮怀长啸对漠风。
当皇帝看到署名,对梁兴奴笑道:“师傅,这可是大正七年所作。”
“三十多年了,臣考中左学,而主家落榜,就陪他来此散心。”回忆往事,梁兴奴露出笑容。“看到臣中榜首时,死活不相信,说竟然有人和自己重名。”
三十年了,皇帝突然想起了过往,想起了曾经的恋人宜思,“物是人非事事休啊!”秋风掠过,塞外的风格外的劲寒,看着辽阔的天空,想起那个秋日,天空也是这么的蓝,也是这么的辽阔,皇帝似乎看到了宜思的笑脸。
安侍国将棉布巾递了过去,“圣上,北方风大,吹的眼疼。”
皇帝接了过来,擦了擦眼角,笑道:“这风,真是令人神伤啊。”
梁兴奴似乎了解皇帝心中所想,“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圣上,普天下之人都是圣上的子民,皇帝心怀天下之民,这是万民之福啊。”
皇帝有些苦涩的笑道:“朕睹物思情,有些想多了。”
段公达征询道:“圣上,该下山了,今晚我们还要返回马成堡。”
见皇帝点头,河间公大喊道:“众军拔营,回军马成堡。”
皇帝有些恋恋不舍的回望着北方,看着狂风掠过北方丛林,吹的林中树木左右摇摆,似乎林中藏着千军万马,禁不住的想起上甲微说过的话,对河间公和汗王言道:“朕听上甲微说过,北方鬼风带来哀嚎,世间所剩者,皆是毁灭……”
河间公和汗王笑道:“有我们镇守北方,陛下只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