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湘大地,许多队伍正在往巴陵郡汇聚,队伍中的人都是荆湘之地各方首脑。
“大帅,你说安靖大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召我们去巴陵郡?”,一位文士打扮的长髯中年向身边的李矩询问道。
这长髯中年名叫张景,是李矩帐下的功曹,为人沉稳,深得李矩信任。
竟陵战事才刚刚结束,收尾工作也才进行了一半,可李矩却突然收到了安靖的召令,召他前往巴陵郡共商要事。
这封召令李矩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是一封军令,言简意赅,安靖还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下达军令。
李矩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将竟陵郡托付给了郭诵,自己则立即登上了前往巴陵郡的战船。
“不清楚”,李矩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张兄无需担忧,安靖清楚竟陵郡的状况,他不会无缘无故下达这种命令的,等我们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张景点了点头,脸上仍然有些忧虑神色。
李矩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拳将心中的激动强行压制了下去。安靖为何相召,李矩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刚刚传来消息,东百越各部出百越,入华夏,天下震动!而就在这个当口,安靖的召令就到了,安靖想要商量什么,已经可以说呼之欲出了。
荆湘之地原本就有两百多万人口;李矩放弃荥阳后,带来了数十万百姓;安靖把豫州搅了个天翻地覆,同时也带回了十几万百姓;
东百越各部出百越,入华夏,至少又能为荆湘之地增添百万以上人口;再加上祖巫一脉,又会多出几十万百姓!
如此算下来,荆湘之地的百姓总数已经直逼五百万,这还是在没来得及及时统计的情况下,如果仔细统计,这个数字只会更多!
这意味着荆湘之地如今已拥有了这天下将近五分之一的人口!
如此众多的百姓,再按照安靖以前那种管理模式来管理肯定是不行了,安靖也必须给自己一个名分,否则长此以往,荆湘之地必乱。
李矩猜测,安靖很可能是要裂地称王了。实际上安靖现在已经可以说是荆湘之地的王,只不过一直没有明确而已。
安靖会这么干吗?他必须这么干!否则他永远无法将荆湘之地的全部力量彻底凝聚起来。
就算安靖自己不想这么做,他的追随者们也会逼他这么做的,包括李矩在内。
没有名分就没有归属感,只有确立名分,荆湘之地的百姓才会真正安定下来。李矩相信,这个道理安靖一定是懂的。
唯一让李矩有些忧虑的是安靖对于门阀士族的态度,安靖对门阀士族下手真的挺黑的。
整个荆湘之地,除了少数几个与屈氏关系密切且十分温和的门阀士族外,其他的门阀士族几乎都被消灭光了。
说不怕那是假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主动投靠安静的门阀士族少的可怜。
李矩很明白安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心里同样很矛盾。李矩自己就出身门阀士族,安靖如果真要灭了天下所有门阀士族,那必然会包括荥阳李氏在内。
一直支持安靖的长沙屈氏,营阳熊氏,湘东李氏,湘南共氏,这些门阀士族难道要全部消灭干净?
这显然不现实,更何况百越各部本来就是部落氏族制,他们一旦入华夏,很快便会成为大氏族,这样的大氏族与门阀士族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难道连他们也要消灭?
不会的,安靖不会这么干的…灭掉整个东百越显然不可能,而且在短时间内彻底解除东百越的部落氏族制度同样也不可能。
那么安靖究竟要干什么?借东百越的手彻底铲除荆湘之地所有门阀士族?这个可能性倒是存在。
安靖挟大胜之威回归,手中的军队比较集中,东百越又是完全无条件归附,趁着这个时机彻底收拾荆湘之地的门阀士族,倒是有可能的。
不过安靖如果真这么做了,那他必将会成为真正的天下共敌,荆湘之地也会变成一座孤岛。
“如果安靖真这么干了,我又该如何自处?……”,就在李矩心乱如麻的当口,巴陵郡港口已经出现在眼前。
喧嚣的气息扑面而来,巴陵港人山人海。
李矩才刚刚走下战舰,一个安全司的人立即迎了上来,将李矩和张景请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启动时,李矩还透过窗口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登上马车的杜弢。
呼~
李矩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杜弢也来了,李矩心中的担忧又多了一分。别看杜弢表面上跟安靖有些格格不入,但李矩很清楚,这一两年来,杜弢早已渐渐成了安靖最忠实的拥趸!
巴陵郡的水泥路刚刚修好,有些粗糙,也还不够宽敞,马车在人潮之中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有些缓慢。
李矩撩开窗帘,发现马车正在向着大江边一个巨大的工棚而去。李矩刚想放下窗帘,却猛然捕捉到了一道目光。
李矩心中一颤,顺着目光看过去,卫夫人的脸出现在了视野中。
卫夫人的眼眶有些发红,她的马车在十丈开外,两人之间隔着汹涌的人潮。卫夫人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但却又努力的给了李矩一个大大的微笑。
李矩向卫夫人招手微笑,夫妻两人对视许久后才终于放下了窗帘。
李矩狠狠吸了几口气,压制住心中的烦躁,马车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穿过了人山人海,在巨大的工棚前停了下来。
李矩第一时间跳下了马车向卫夫人的马车奔了过去,卫夫人早就站在马车前等待着李矩,李矩跑过来站都没站稳就被卫夫人一把抱住。
李矩浑身猛然一僵,他完全没想到卫夫人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可李矩的身体很快便软化了下来,反手搂住了卫夫人。
荆湘之战大获全胜,安靖一方一时风头无两,可谁又知道荆湘之地的军民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在很多时刻,李矩和卫夫人都以为他们夫妻二人将要天人永隔了。
“唉哟!好恩爱的两口子,我瞎了!我瞎了!什么也看不见!”,讨厌的声音传来,是杜弢那家伙。
李矩扭头一看,杜弢领着一帮爪牙已经下了马车,正夸张的捂着双眼在那里怪叫。
李矩瞪了杜弢一眼,这家伙都已经是封疆大吏了,还是这么肤浅!
卫夫人倒是大方得多,放开李矩后又很自然的牵起了李矩的手,就这么拉着李矩往硕大的工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