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餐厅,外面的天变得灰蒙蒙,顶空乌云密布,雨将下未下,风刮着路边的残叶跟垃圾,起起落落。
天气预报要下暴雨了。
饭后时间,马路上车流拥挤,车堵了一条长长的龙。人行道上行人匆匆,都赶着避雨去。
轰隆一声。
暴雨降临,狂风大作。
瞬息之间,天黑成末日般。
路人跑起来。
陈丛野打开车头灯,一只手伸向副驾驶,握住了林弥森的手。
她正望着窗外发呆,在想那个梦。
被他拉回了现实。
林弥森扭头看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小陈总这两天有外出的行程吗?”
他揉着她的小手,眼睛里装进了外面的车灯跟霓虹,光影灼灼:“他明晚要去参加一场行内的商业聚会。”
她思忖了一下,决定把刚才在酒店偷听到的事告诉他,“我听到范士亨打电话了,他说他要把夏之樾送到小陈总床上去。”
怎么送他没明说,但林弥森没想到范士亨暗地里真的干这么多肮脏龌龊的勾当,胆子也是够大,竟把主意打到自家的老板头上。
陈丛野的反应出乎她预料:“他不敢。”
林弥森疑惑脸。
“范士亨那种人虽然险恶,但他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她的手指凉凉的,他放到唇边,啄了一下,“弥儿,你这是在关心我的家事吗?”
说正事呢,他怎么就绕到‘家事’去了。
林弥森把手抽走,揣进毛呢外套的口袋里,不给他牵:“夏之樾是我提议找回来的,你若是不想要,可以让她走人,”当初她就是想让夏之樾也在节目上尝尝被人当出气包的感受,但是没想到后续还能发展成这样。
车流缓缓前进,陈丛野看着前方,在到达分叉口时,左拐进小路:“没事,她不会带来影响。”
好自信呀。
夏之樾可以随时赶走,那范士亨呢?林弥森本来就看不懂陈丛野,一直以为他就是外人传言的那样,温润清隽、心善却不懦弱。前者,什么温润清隽,在她这里已经彻底颠覆了。
心善她还是半信的,所以她才看不懂:“为什么要把范士亨那种人留在公司?”
陈丛野觉得她今天话挺多的,他很开心,很有耐性得给她解释:“以恶制恶,他那样的人是利益当道,他知道谁能给他最大的利益,自然就会抵制掉其他不必要的阻碍。”
“你不怕他出卖你吗?”
他低笑:“不怕。”
雨太大了,他把车子停进一处巷子里,等雨小点再走。
“弥儿,”解开安全带,陈丛野的半个身子往她那边倾,窗外一片乌泱泱的,车窗玻璃上的轮廓描得很清晰,他的眼睛弯弯,在笑,“你在关心我。”
林弥森否认:“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好烦,不跟他讲话了。
手机响起——
是陈丛屿打来的:“哥,刘千宰今晚要见你。”
“拒绝,再等等,”陈丛野单手讲电话,另一只手往后座伸,拿来一瓶矿泉水,大拇指从瓶盖边缘刮过,盖子就打开了,他递给身边的女孩,“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弥森边喝水,边竖起耳朵听,雨声虽响,她还是听得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这大概是她身为杀手的技能之一。
陈丛屿说那三个重伤者有一个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快不行了:“还有,那个卖视频给我们的人,把视频也卖给了刘千宰。”
难怪主动找上门了。
“知道了。”陈丛野说最后一句话,“查一下那个卖视频的人。”
陈丛屿说好。
下午六点,蜂窝娱乐传媒的幕后老板出现了。
苏至平亲自给陈丛屿打的电话,要求晚上跟陈丛野大老板见面,但地址只能在医院病房里,因为他人现在还下不来床,整个就是一残废。
陈丛屿转告给陈丛野。
蜂窝娱乐传媒是苏至平目前为止投资最成功的生意,他现在就是靠这个支撑着他在苏氏集团的太子爷的地位,如果保不住,他爸真的会在断气前把苏氏集团拱手让给外人。
本来那场车祸就是个意外,不利用白不利用。苏至平是想借车祸从星野那边狠狠得扒一层皮,谁让车上刚好有他们的人,本以为是老天爷在帮他,谁曾想,竟然会被个路人从头到尾把车祸全过程给录了下来。
那个路人也是胆儿肥,敢吃两家饭。
星野给了30万,蜂窝可不止,那段视频对他们有害无利,卖视频的男人开了个对于普通人而言的天价,300万。
视频卖掉后,男人还给蜂窝寄了个加急挂号信,内容就是提醒他们,星野也有那段视频。
然后男人就人间蒸发了。
陈丛屿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哥,晚上你要去吗?这次是苏至平亲自见你。”
引蛇出洞,蛇已经出来了。
陈丛野身上穿着围裙:“你去一趟,”他把最后一碟香煎豆腐端到林弥森面前,“按最高标准谈判。”
“好。”
只是短短几句讲个电话而已,林弥森却能从陈丛野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硝烟四起'的气场。
他解开围裙,坐下陪她吃饭。
今晚林弥子要加班,陈丛屿要去医院'谈判',佣人也都提前下班了。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顿饭他吃不多,因为菜几乎都到了林弥森碗里,他给夹的。
吃完,他问:“好吃吗?”
林弥森实话实说:“好吃,”下一句是,“你可以开个烹饪直播。”
她说说而已,他当真了:“好主意,我明天让丛屿计划一下。”
林弥森:“……”
雨还在下,街上的霓虹被雨帘罩住,暗得几乎看不见。
西江琅亩码头,一辆红色计程车缓缓停下,后座车门打开,一个老人上车。
司机回头,问老人:“先生去哪?”
老人用满是褶皱的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吐气无力:“郊区医院。”
车子发动,消失在漆黑的雨夜中。
第二天大早,天空放晴,有搬货工人在码头沙滩上发现了一条'咸鱼',差点没吓死。
报了警,警察来了看到尸体的死状,吐了。
应该是杀人抛尸,尸体被麻绳捆成一团,四肢抱在一起,头部埋在膝盖里,就像一个泡发的球。昨晚狂风暴雨,海浪拍打礁石,把尸身撞得面目全非。
经过一个上午的调查,找到了三个昨天出现在码头的人,一个是搬货工人,一个是计程车司机,还有一个就是坐车的老人。
前面两个都找到了。
搬货工人已经排除了嫌疑,司机还在录口供。
“看起来六七十岁,头发白色的,戴了眼镜,驼背,穿一身黑色雨衣跟雨鞋,”司机回想昨晚那个画面,现在才后怕。
警察问:“他说了什么?”
乘客跟司机还能说什么?
“他说去郊区医院。”
通往郊区医院的路昨晚被树挡住了,大风刮的,司机就在路口把老人放下,是那个老人自己坚持要下车走路进去的。
那个时间段,风雨狂作,监控里根本看不到什么。
医院里没人有印象见过那个老人,里面的摄像头也没拍到。
很神秘的老人,就跟个鬼一样,说消失就消失了。
死者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但警察在码头附近找到一部手机,里面有两个通讯记录,第一个人是刘千宰!
第二个是星野的前台电话。
就只有这两个。
刘千宰跟陈丛屿同时被请到警局协助调查。
刘千宰说不认识死者。
陈丛屿倒是实话实说,死者就是卖视频给他的男人。
涉及谋杀,那段视频已经不能作为筹码藏着,陈丛屿把视频给了警方,并把昨晚跟苏至平在医院'谈判'的事也供了。
案发时间,他的不在场证明被证实了。
可是刘千宰没有,因为撒谎,他的嫌疑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