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得了崔源口头应允安插个差事这事儿,最高兴欢喜的莫过于张氏了,这些天走路都带风,昂首挺胸,整一副已经是官夫人的派头。
天知道,人家只是应允,可这差事,却是连影子都没有呢!
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是没错的,瞧眼前这一大桌子的人,王元儿就觉得脑门儿突突的跳痛。
“元丫头啊,舅母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有大本事的,瞧这年例整的,十乡八里的就数你家整的最妥当,最好,舅母瞧着,腰杆子都替你挺得直直的。”
王元儿嘴角勾了一下,看着这吃得满嘴油的所谓舅母周氏,那叫一个扶额。
今天是她家做年宴客,往年,这二婶的娘家人是没来的,今年却不是,一家子都来混吃混喝了,就单是他们一家,就占了两桌。
换王清儿的话说,沾点儿指甲盖的亲,就来骗吃骗喝,好不要脸。
做年宴客,却没赶人出去的理,更别说多少带着点亲,只是王元儿没想到这家子会脸皮厚成这样罢了,到底是冲着二婶来,还是奔着她来呢?
“元儿丫头确实是个大有出息的,亲家啊,还是你有福气。”张婆子也夸了一句,亲热地端起茶碗,向王婆子敬了一杯。
王婆子心中熨帖,也颇傲气,孙女给自己长脸,怎不高兴?
只是,这张家一行,也太势利眼了,从前怪他们王家害了他张家大鹏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呢!
想到此,王婆子的笑脸便淡了些,道:“有啥福气不福气的,都是孩子自个儿的本事。”
“那是,那是,这家底,可真真是长乐镇的头一份了。”张婆子笑眯眯的环顾一周,眼里满是艳羡和嫉妒。
知道王家大房的房子很周正,她也没来过,今年听了翠芝的话,腆着脸来了,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大气。
便是比不上那大户人家,也差不离了吧!
张婆子脑中响起闺女的话,这大侄女将来是要嫁去大户人家做大少***,造化大着呢。
所以,姑爷才又沾了光,准备当官老爷了吗?
张婆子想到自家,长子横死,二子没啥出息,几个孙儿,也是没哪个长进的,若这姑爷真能当上官儿,少不得要依仗他。
还有眼前这个。
张婆子向王元儿看过去,比起上回她和姑爷来家那时,又觉得她气度更沉淀了几分,往日的穷酸气,是一点都见不着了,倒是越看越觉得她大方优雅,贵气得体。
难道真有近朱者赤这一话吗?
她和那天子红人……
真嫁了那人,那她不是一朝飞上枝头?那可真是泼天的富贵了。
张婆子瞳孔微缩,满脸堆笑,那脸上的褶子都快挤死苍蝇了。
这样难得的富贵亲戚,怎么也得巴拉着。
“眨眼儿,元儿丫头都成大闺女了,想当年,才那么丁点儿,拉着我叫婆姆要糖吃呢。”张婆子在身侧比了比,笑着道:“那时候我就说,这丫头和谁都亲香,现在长大了,倒是没那么腻人了。元儿啊,都是正经的亲戚,可不许和婆姆见外了啊!”
“亲家姆可是说真的?我听我娘说过,我大姐小时候最是怕羞了,还会管你要糖?”王清儿走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笑问:“该不会是您记差了吧,我大姐可不是会管人要糖的性子,你记错的该是敏儿姐吧,到底她才是您嫡亲外孙女。”
张婆子笑容一顿,讪笑道:“呵呵,是这样么?”
“甭管是不是,都是亲戚,都别见外,大家常走动才好。”张婆子的二媳妇笑呵呵的说道。
王清儿撇了撇嘴,一边转身,一边嘀咕:“什么亲戚,从前咱们要吃没吃的时候咋不见走动?现在倒是说亲戚了!”
她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全部人都听见了,脸色也跟着不好看起来。
王元儿嗔她一眼,笑着打圆场:“亲家姆慢吃,我还有客人招呼,怠慢你了还请海涵。”
“嗳,你去吧。”张婆子勉强地挥挥手。
待得她们姐俩离去,周氏就皱眉道:“亲家,我看你们大丫头是得体知礼的,这三丫头嘴皮子却是利得很。听说都定亲了,这性子得拘一拘吧?不然到了婆家还是这副性子,怕是不妥。”
王婆子听了,脸色有些不好看,王家的人如何,还轮得到你张家来教训?说三丫头性子不妥,不就是说王家没家教?
她漠然地道:“我们清丫头嫁过去严家是做大妇的,这性子是辣了点,但总比唯唯诺诺的要好,她舅母你觉得不妥,清儿她未来婆婆可稀罕得很呢。长媳嘛,架子端得起来那才是好事,软绵绵的像什么话?”
周氏被她一呛,登时觉得口中的猪蹄都索然无味。
张婆子白了自己的大媳妇一眼,会不会看眼色说话的?这是要找王家闺女毛病的时候吗?便是那丫头丑如无盐也得夸成天仙。
“我看你家清丫头额相长得好,又生得好颜色,那严家是有福气了,啥时候来下聘呢?”‘张婆子岔开了话题。
王婆子脸色稍霁,道:“听说是二月过来下聘下定。”
张婆子忙的说了几句吉祥好话,哄得王婆子越发自得,眉开眼笑的。
周氏自一边吃一边听着,心中不屑的暗付,不就是靠着那崔大人才攀上了这样的亲事,真当自己是天仙了。
不过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拆台,现在王家可了不得了,既然是亲家,当然得巴拉着,不然张家可真成不了气候了。
想到这姑爷可能会当官,周氏再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心里就痒痒的。
“好闺女都被早早定走,要不是我们家几个男子年岁都不合适,我还真想再和老姐儿你亲上加亲呢。”张婆子又说了一句。
周氏一听,正想说话,张二媳妇就快嘴道:“娘,清丫头不适合,可还有兰丫头啊,我一看她就觉得喜欢,配我们家灿儿正好。”她摸了一下身边儿子的头,笑道:“若是当了我们灿儿的儿媳妇,那真真是要把她当祖宗般供着的。”
坐在她旁边,是一个年约十岁的半大小子,正抓着一个猪蹄子咬得欢,胖乎乎的,眼睛小小的,一听娘亲这话,就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肥肉。
王婆子瞧了,脸一黑,就凭这些穷酸货,还想配他们家丫头?
真是想错了她的心了!
“娘,我吃饱了,我要去玩儿!”张灿扔下手中的猪蹄,满是油的手随便在身上一擦,便跑了出去。
王婆子又是看得恶心,他们王家再不济,孩子也没这样不爱干净的,福多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用布巾擦了手,而不是在身上擦。
“二弟妹也是,灿哥儿才多大,就提媳妇了?依我看,我们贵哥年岁才更适合,大个几年,也才会更疼老婆。”周是不满弟媳抢话,生怕亏了一般,忙的为自己儿子说话:“我们贵哥,打小就晓得体贴人,护着人,将来定然会好生疼婆娘。”
“那是,贵哥十二岁就晓得偷看他姐洗澡了。”张二媳妇嘀咕一句。
周氏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她道:“老二媳妇,你这是啥意思?你这作婶子的,还要诬蔑自己侄子不成?”
“我犯得着诬蔑?这事娘最清楚。”张二媳妇的声量也拔高了。
“你……我知道,你凡事都喜欢和我们争,从前是,现在也是,眼看我男人死了,你们二房就要爬在我头上作威作福,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不是?”周氏黑着脸,瞪眼骂:“从前我们两口子在唐家做牛做马,你们在后边享清福,现在就来欺负咱,也不怕天有眼?”
“大嫂,你说话可要讲点道理,什么享清福?倒是你们,两人都去唐家舔鞋底,将爹娘都扔给咱,爹去的时候,大哥还都赶不回来吧?还不是我们两口子打理的。”
不等周氏说话,张二媳妇又道:“还有那五百两银子,娘不提,我就不说,如今说开了,那就都拿出来评评理,那可都有咱的血汗钱,就是你们贪心,才落了个石沉大海的下场。”
周氏气得跳了起来,大声道:“投这个的时候你也是同意的,现在赖我,是哪门子的道理?难道是我吞了吗?”
“谁知道呢!”张二媳妇撇撇嘴,嘀咕道:“大伯签的契约,现在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是不是真给了五百两谁知道?”
“陈大梅,你含血喷人!”周氏大怒:“你……”
“够了!”
“都给我住口!”
王婆子和张婆子不约而同地大喝。
“亲家母,你看这……”张婆子见亲家怒了,忙的安抚,狠狠地瞪了两个媳妇一眼。
王婆子一摆手,冷冷地看着周氏她们:“你们两妯娌当这是什么地方?我孙女办的年例,你们倒跟在你们家堂口了,说吵就吵?成什么体统?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不吃了就滚回去!”
张二媳妇撇嘴,道:“亲家,非我要和她争,实在是……您也瞧见了,明明是我先提的结亲,她就凑热闹,非要和我争个高低,算个啥?”
周氏听了气又上来,不顾张婆子的眼色,叉着腰就开骂,声音大的将周围吃年例的人引了过来。